夏日的陽光灼熱激烈,投射在病房的床上,照亮了慘白的臉。
龍梟和龍澤並肩站在面對窗戶的方向,炙熱的光線流轉,無數的光圈一層一層的勻散,消失在眼角或者耳邊,生命凋零的氣息已經滲透到了空氣的每一個顆粒中,在呼吸的空隙裡,深深地埋入了心裡。
龍庭臉上戴著呼氣機,每一次呼吸都很吃力,發出沉悶的聲響,很大,又很無力。
他呼吸一下,就是跟死亡進行了一次博弈,永遠不知道下一次的博弈是誰輸誰贏。
龍庭的頭發幾乎全白了,枯槁的臉上瘦的隻剩下了皮包骨頭,松弛的皮膚低低的往下垂,蓋住了眼瞼,沉重的好像再也撐不開。
臉上長了很多黑褐色的老年斑,有些斑點很大,顏色很深,蓋住了原本的膚色,把衰老的痕跡深深的刻在了他的臉上,再也無法抹去。
龍梟已經將近一年沒有再看到龍庭,一年多前他又一次重病,在醫院搶救了兩天兩夜,治愈後,他昏迷了兩個月,後背長出了繭子,磨破一層皮,醫生幫他清洗的時候都說,受這麼大的罪,其實還不如死了痛快。
隻是龍庭的兒子不差錢,用人民幣幫父親吊著命。
可是這樣的活著,跟死了有什麼區別?
活受罪說的不就是這種情況嗎?
沉默,死寂,嘆息。
房間裡除了藥水味道,便是這樣的味道了。
良久,龍澤走過去,幫龍庭整理被子,手指劃過他的頭發,當手再縮回來的時候,指縫裡已經掛了好幾根白發。
觸目驚心的白色,灼痛了眼睛,他卷起手,將頭發丟掉。
“我爸變成今天這樣,其實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都是他自找的。”
做了那麼多壞事,餘生本來應該在監獄裡度過,沒想到還能躺在這麼好的病房,用著最好的醫療設備。
其實,龍澤好多時候都在想,不如就放棄了吧?讓他沒有痛苦的死去不是更好嗎?
但......比起來死亡,活著或許更艱難,更能讓他償還欠下的一切。
黑色的身影壓近,龍梟走過去,“龍庭,你這輩子,值嗎?”
沒人回答,呼吸器的呼呼的發出掙紮聲,不知道是掙紮還是絕望。
這麼多年過去了,心境早就發生了變化,不會再衝動盲目,也不會狠心的將是置之死地,就算是面對自己最大的仇人,龍梟也不會再怒火中燒。
“大哥,對不起。”
“你不用跟我說對不起,你沒有對不起任何人。”
陽光流轉,空調的風舒服涼爽,窗外是湛藍色的天空,這樣的好日子,會讓人禁不住想要做一些美好的事情。
事到如今,龍梟想,那件事可以做了。
“小澤,你父親時間已經不多了,接你母親回來吧。”
這一句話,讓龍澤琢磨了好大一會兒都沒想明白,他錯愕的昂頭,驚訝的幾分鐘都沒有說出來話,“大、大哥是說真的嗎?我媽可以回國嗎?”
曹婉清被送到M國,過去了將近三年的時間,國內的風波早已平息,大家都淡忘了那個人,那件事。
生活在繼續,天大的事都在慢慢被時間磨平,不光磨平了棱角,也磨平了仇恨。
“我會跟詹姆斯打招呼,阿勇也在M國,你直接過去接人,他們不會為難你。”
既然龍梟這麼說,肯定做好了國內的準備,曹婉清或許可以換個身份回國。
“你母親現在國際是M國,身份和名字早就換了,正好可以回國重新開始。”
不是每個人都有重新開始的機會,如果有能力這麼做,給別人一個機會,或許也是給自己一個機會,畢竟放過別人的時候,其實也放過了自己。
龍澤喜不自勝,眼淚奪眶而出,一把抱住了龍梟,“大哥,謝謝你,謝謝你!我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謝謝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