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淵打馬一喝,周圍百姓紛紛讓開。
駕馬上前,宋淵看著底下的人:
“天子腳下,何人在此鬧事?”
太師府的護衛原本處於弱勢,一看有人來,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趕忙道:
“大人,馬車中是太師府上小姐,如此拉扯,實在有損我家小姐名聲,還望大人相助。”
這些人都不認識宋淵,宋淵也沒有穿官服,隻是聽他剛剛那句話,猜測是位大人。
宋淵朝對面看過去,帶頭的,是一個看起來二十多歲肥頭大耳的年輕人,一身衣裳華貴,一看便身份不菲,宋淵並不認得他。
在他前面有一輛馬車,掛的是太師府的牌子。
那年輕男子應該是喝了些酒,也不認得宋淵,指著他便破口大罵,
“你算哪根蔥,居然敢管本世子的事。
趕緊滾,若不然要你好看。”
說完又對著馬車吼道:
“今日六小姐必須要下來,跟本世子說清楚,不許嫁,不然本世子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宋淵眉頭皺得更深:
“既然是忠勇侯府的人,這般在大街上攔住一個女子,實在有失風度。”
周圍百姓議論紛紛:
“這忠勇侯府的世子,原本就喜歡周六小姐,但是周六小姐寧願出家,也不願意嫁給他,他也娶了別的妻子。到這會聽聞周六小姐要嫁人,哪裡肯服氣,今日正喝著酒,聽聞六小姐出來,立馬就過來堵人了。”
“周六小姐可是要嫁給欽天監的,都談婚事了,這一出太欺負人了。”
忠勇侯世子正在氣頭上,一心要周六小姐出來,哪裡聽得見宋淵說什麼,見宋淵擋住,當即指揮了侍衛就要對宋淵動手。
周圍百姓一看動起手來,一下嘩然,退到一邊。
馬車中,周六小姐也嚇到了,急急撩開簾子,就見忠勇侯世子已經被制服正罵罵咧咧著。
馬車中另外一個驚魂未定的女聲傳來:“六姐姐,那是誰?”
周六小姐搖搖頭:“並不認得。”
那些侍衛遇到宋淵的人半點都不是對手,一招就直接被制服了。
宋淵不管忠勇侯世子的大喊,讓護衛鉗制住,一手刀打暈,準備把他送去忠勇侯府,雖然是對方有錯在先,但是他作為長輩,對方又是侯府,很有必要跑一趟。
一場危機就這麼被輕而易舉的解決了。
宋淵正準備走,被太師府的侍衛叫住。
“多謝大人拔刀相助,太師府感激不盡。請問大人府上是哪一家,太師府也好上門道謝。”
宋淵不以為意,揮了揮手,盡顯軍人灑脫嚴正:“舉手之勞,不足掛齒,不必掛懷。”
宋淵要走,兩位小姐從馬車中下來,一位是周六小姐,還有一位是謝家大小姐。
趙硯臣和周六小姐的婚事,是謝禦史一力操心的。
謝小姐也因此和周六小姐走得近了些。
周六小姐上前一步:
“多謝大人,剛剛那位是忠勇侯府的世子,怕是會為大人帶來一些麻煩。
今日之事,因小女子而起,小女子會讓家父想辦法解決。”
宋淵一臉嚴肅,沒多話,“嗯”了一聲徑直走了。
道路恢復暢通。
謝小姐驚魂未定,看著宋淵的背影,拍了拍兇口,好險。
這時有侍衛來報:“小姐,剛剛那位是國公爺。”
周六小姐豁然大悟:“原來是國公爺。
怪不得,怪不得……”
剛剛忠勇侯世子一報家門,她的心便提了起來,但是對方顯然半點不在意。
原來是國公爺。
早該想到的,一招就制服了忠勇侯的那些侍衛,京城中能做到的沒幾個。
“回府。”
“是。”
周六小姐對著謝小姐說到:
“今日連累你了,實在對不住,我先送你回去,這件事,我要稟報父親。”
謝小姐也知道厲害,點點頭:
“六姐姐哪裡的話,見外了。
不麻煩六姐姐了,這裡離謝府不遠,我自己和丫鬟回去,你先忙事。”
周六小姐知道事情棘手,也沒有多話,拉著謝小姐的手拍了拍,“好妹妹,改日再敘。”
謝小姐笑著點點頭,送別周六小姐,而後回了府。
太師府的馬車離開後,在一側的小巷中又駛出一輛馬車。
沒有掛牌,不知道是哪個府上的馬車。
繞了一圈,才在丞相府停下來,許懷義從馬車上下來。
剛才他是想出去的,但是,理智告訴他不能出去,便停頓了一下。
對方是忠勇侯府。忠勇侯府最是護犢子,他惹不起躲得起,明哲保身是他為官多年來的處事準則。
再三思量後,還是決定出去,因為最近的事情改變了他的某些想法。隻是他還沒出手,宋淵便來了。
最近許懷義非常迷茫。
這些日子他做的事,不僅皇上,還有朝臣上下都一緻贊賞。
但是,他心中一清二楚,這是那個人的手筆。
他卻不知道背後的人是誰,總感覺頭頂像懸著一把鍘刀,隨時就會落下來。
瘟症之事之所以能順利進行,是因為他提前便做了準備,這件事的證據在那個人手中。
如果這件事被挖出來,他的名聲會瞬間一落千丈。
因為那個證據告訴大家的是:他明知會有瘟症,卻任由其發展,為了給自己贏民心,是沽名釣譽的行為。
這樣一來,肯定會因此失去皇帝的信任,這是他在那個人手中的把柄。
如果這件事被爆出來,那麼他其他所做的一切都會受到質疑,他所擁有的一切也會在瞬間化為泡影。
所以他才想見對方一面,想打聽一下底細,讓自己有個準備。
按照種種軌跡來說,他以為是欽天監。
因為欽天監可以未蔔先知,可以做到事情還沒有發生便做好準備。
但是經過他這些天的觀察,發現趙硯臣除了能蔔天像。
其他都做不到。
比如,瘟症的處理,其實在他動作之前,已經是有那邊的人做了準備的。
這些人官府並不知。
這些人和準備,是因為他負責這件事後,利用職務之便,掩蓋了痕跡。
事後他算過,做好那些準備,需要強大的財力,人力,物力,很顯然,趙硯臣做不到。
不是趙硯臣,那便是另有其人。
這些日子他抓耳撓腮,得到對方的回復是:現在見面不是時候。
不過對方還說了一句話,讓他深思了良久。
對方說:
隻要你盡職盡責做好一個丞相為百姓分憂解難,做朝廷的良臣,便可以繼續擁有現在的一切。
從這番話,許懷義可以判斷出來:
無論對方是誰,他心系百姓,願大周朝廷好,這是好消息。
在許懷義從前的擔憂裡,也會害怕自己不知不覺入了黨派之爭,做出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
但有了這句話,起碼說明對方,是個為百姓,為朝廷著想的人。
他腦中出現君逸的臉,又搖了搖頭。
如今陛下有四子,大皇子是廢了。
策王恆王鬥得如火如荼,但是以他看來,這兩位並沒有這樣的覺悟和心性。
還有一個逸王……
逸王從前,駐守邊境,奮勇殺敵,守護大周,當得大周的英雄。
如今留在京城,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把百姓放在首位。
隻是因為腿疾,和那個位置無緣。
若是他做的,好像一切就有跡可循……
君逸是皇子,對朝中眾人熟悉。
他的身份有一定的號召力。
還有一點,他有錢。
當初藍妃留下來的財產,皇帝一點都沒有留,在他立府的時候,全都給了他。
而對方選擇不見面,就說明現在見面沒什麼用或者沒必要。對於逸王來說,確實如此。
許懷義越想越覺得有可能,若這幕後之手真是君逸。那他就放心了。
他知道,對方選了他,必定也是有所圖,若對方為了老百姓,為了朝廷,為了大周,他被圖又何妨。
從前許懷義沒有這樣的覺悟,不過這段時間發生的事,給了他深刻的教育。
特別是那些老百姓由衷的敬仰和愛戴,讓他淚目,他現在是真的想為老百姓做些什麼。
縱觀這段時間發生的事,他背後的人,費盡心思籌謀,費錢費力,為的全是老百姓。
許懷義松了口氣。
頭一回覺得,自己這個丞相,做得真值。
路漫漫其修遠兮,老驥伏櫪,志在千裡。
若可扶持明主,在其手下大展宏圖,為大周繁盛立下汗馬功勞,也不枉生來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