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默認 第176章 紙錢
吳月身前,被綁在木樁上的男子。
看面容約莫剛過弱冠之年,哪怕面頰帶着幾道擦傷,仍舊難掩俊俏的模樣。
尤其是那一身清風霁月的氣質,最是難得,就連不遠處那據說出自潭州白家的小公子,與他一比,都顯得小家子氣了起來。
看着這張俊逸出塵的臉,吳月隻覺得有些“癡”了,隐隐懊悔自己方才将話說得太死。
難道他不答應自己的要求,自己真要将他舍在這,留給那些夷州兵差?
“吳當家何必執着?”
被綁在樁子上的男子歎了口氣,“在下已經告訴過吳當家許多次,在下在家中早已成親多年,夫妻恩愛,子女雙全,斷不可能再與别的女子有染!”
“可你昏迷時,明明還喚過我的名字。”吳月聲音擡高了些,眼底帶着倔強。
男子眉頭微皺,“我已與你解釋過多次,我夫人的名字中帶有月子。就算昏迷不醒,我口中喚的也隻可能是夫人的名字,與吳當家并無半分瓜葛!”
男子态度十分堅決。
吳月陰沉下臉,“可他們現在不在這裡!”
“你被洪水卷走,失憶後是我救了你,不然你這條命能不能留到現在還兩說!”
“你不要執迷不悟,不然……不然你以為我真不敢殺你?”
男子沉默了下來。
并沒有反駁吳月的話。可事實上,早在半個月前,他就開始陸續記起失去的記憶。
包括被洪水沖走後,高燒不退,渾渾噩噩的那段日子。
事實與吳月描述的有很大出入,他卻不願在這時分辯。
與這些殺人不眨眼的賊匪頭子,有何好辯?
擡眼看了看深邃的天色,男子在心中盤算了下時間。距離夷州兵差順着他留下的線索追來,已經過去了六七個時辰,增援應當也快到了。
如若對方發現,他在“線索”裡留下的字迹,便應知曉,今夜該如何行動。
…
馬背上,齊诩手中捏着一張皺皺巴巴的紙錢。
就是尋常人家,燒給死人用的那種。
面額頗大,上面寫着一萬兩銀票!
尋常百姓人家,也隻有孝子賢孫,才會給家中的長輩燒這種寫着字,需要花好幾銅闆買的紙錢。
可仔細看,紙錢竟另有玄機。
下面的小字并非尋常紙錢上那種,而是寫了有關黑龍寨的事情。
“主子,您說這紙錢上的内容,能是真的嗎?”馮平驅馬跟在齊诩身旁。
紙錢上寫的内容他剛才也看過了。
除了寫明黑龍寨三位當家的樣貌、來曆,還寫清楚了黑龍寨裡的人員數量,以及他們在夷州的落腳之地,和落腳後将寨中“良民”與“兇惡之徒”分開的打算。
正是因為寫得太過詳細,才更叫人心生疑窦。
小小一個臨時搭起草台班子的賊匪山寨,哪來這麼心思缜密,計謀百出的人才?
“主子,不然您等下還是留在外面……免得遭了奸人暗算。”
“馮平。”齊诩向身旁滿臉憂慮的人看過去,“在你眼裡,你家主子就這麼沒用?”
“當然不是!”馮平急急辯解,“主子您怎麼這麼說!主要是這紙錢,太過蹊跷,屬下這才擔心其中有詐……”
也不怪馮平過慮。
實在是這紙錢,來得太過巧合。
原來當時夷州兵差被帶下去後,齊诩便打開了他們在水道上找到的“線索”。
那是幾個用銀線繡了“龍”字的香囊,香囊裡塞了不少泡水後就會發漲的谷子。據來報信的夷州兵差描述,被發現時這些香囊就飄在水面上,每隔幾裡路會有一兩個,正是因為這些香囊,他們才能發現黑龍寨一行人的蹤迹,成功追上他們。
齊诩将香囊全都拆開以後,在其中兩隻香囊裡發現了幾張紙錢,紙錢上的字迹應當是用特殊處理過的藥水寫的,浸水後并未散開。
乍看之下,幾張紙錢沒有什麼不同,再仔細看才能發現,其中一張紙錢上寫着的小字,另藏别樣玄機!
這也正是讓馮平最擔憂的地方。
怎麼就那麼巧?
這張特殊的紙錢,先前在夷州兵差手裡,沒被發現半點,偏偏到了他們主子手中才被發現。難不成夷州那位秦指揮使,真就是個馬大哈,這麼重要的線索都在手底下放過?
“主子,這事着實蹊跷,沒準就是沖着您來的。”
“正是因為蹊跷,才值得查證。”齊诩心裡也有所猜疑,正是因此,這一趟他才必須要親自來。
如若這封寫在紙錢上的“密函”,不是引誘他的誘餌,那寫下這封密函的人,身懷大才,值得他耗這一宿時間,招入麾下。
若這紙錢,當真是勾他來此的誘餌,那他也要看看,究竟是誰廢這麼大一番功夫,請他入甕。
眼見主子心中有數,馮平放下心來。
向前看,已經隐約可見月色下出現的山體輪廓。
“主子,再往前十裡,就到了黑龍寨那夥人落腳的黎山。”
紙錢上,就寫了這座黎山。
還寫了,黑龍寨三位當家,将于今夜子時以後,天亮以前,帶着山寨中見過皿的那些人手,翻山從西面離開。
幽王府的半數人手,此時已經加緊潛入進山林中,提前埋伏在了紙錢上所說,那些人準備逃走的路徑上。
另外一半,則仍跟在齊诩身邊。
以防紙錢上所說的信息有誤,做着兩手準備。
…
綁在木樁上,被夜風吹得身體發僵的男子,尚不知陰差陽錯下,自己留下的線索,反倒引出諸多猜忌。
要是知曉,也隻能道上一句“巧合”。
連他自己都沒想到,那統領夷州衛所全部兵力的秦指揮使,是個目不識丁的粗人,根本就沒認出來幾張紙錢上的字迹有什麼不同。
更沒想到,自己留下的線索,竟直接到了幽王手中。
雖引人生疑,效果卻比他預料中的更好。
月色下,他那凍的有些發青的臉上,滿是不願屈從的堅決。
站在他面前的女子,見他這般油鹽不進,終于生出不耐。
抽出腰間的彎刀,伸手就抵在他脖頸間,“既然不從,老娘現在就殺了你。”
刀鋒閃着寒芒,脖頸間隐隐已有皿色滲出。
就在這時,遠處忽然出現火光。
賊匪們連聲驚呼:“不好了,後山起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