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诩的坦言，讓人驚訝的同時，不由恍然。

　　難怪，他能不受過去的祖孫之情裹挾，客觀審視太後娘娘身上的疑點！

　　不等衛雲岚開口，齊诩下一句話，更是讓人猝不及防。

　　“如果我沒猜錯，衛姑娘應當也受過夢境的點撥與指引？”

　　雖是疑問，語氣卻已笃定。

　　夢境中，衛家雖也被流放北關，一家人卻死的死，失蹤的失蹤，而衛姑娘則孤身留在京中晉陽侯府，并未随衛家一同踏上流放之路。

　　一切與夢境中早已不同。

　　而這一切的變數，都是從衛姑娘離開晉陽侯府，踏上流放之路開始！

　　細想也并不令人意外。

　　畢竟，自己僅僅得到一塊高天師留下的玉石，便能有此奇遇。而衛姑娘，畢竟是高天師的皿脈後人。

　　皇祖父曾說，天師是可通天意的高人。

　　若非為了大雍，本可以長命百歲，頤養天年。

　　若他知道過世以後，自己傾盡所有維護的大雍，這般愧對自己的後人，想必也不會甘心……

　　那些夢境示警，備不住就是高天師為自己後人所為！

　　他這是托了衛家人，托了衛姑娘的福。

　　“殿下。”

　　“景泓。”

　　衛雲岚深吸一口氣，“事到如今，我不瞞你，你猜得多，我也如你一樣事先知曉了許多還未發生的事。”

　　頓了頓，衛雲岚接着道：“不過卻并非做夢，而是實打實經曆了一場。”

　　眼前人全盤托出，衛雲岚便也不打算再有隐瞞。

　　最重要的是，唯有将十年後北蠻攻入京城的情形闡明，才好盡快順着這條線索，捉出一切危害大雍利益的可疑之人。

　　“前世，姑且稱之為前世吧。”

　　衛雲岚歎一口氣，“我被困在侯府，不知父母已踏上流放之路，代知曉時他們已在路上。晉陽侯府的人給我下了慢性毒藥，使我身體每況愈下，短短一年便咽了氣。”

　　齊诩牽住衛雲岚身下的馬，放慢步子，坐在馬背上，側首看着身旁的人，滿眼心疼。

　　“許是曾外祖父上天保佑，我雖肉身已死，卻神魂不滅，靈魂在晉陽侯府上空飄蕩了整整十年之久。”

　　齊诩蓦地瞪大雙眼，驚訝無比。

　　世間竟還有這奇事！

　　震驚過後，眼底的心疼更深了幾分。

　　心下不禁為身旁人感到酸楚。

　　難怪，他一直覺得衛姑娘身上有種不符合年紀與經曆的沉穩。原來“前世”，衛姑娘獨自遭遇了這麼多苦痛與折磨，死後還要日日夜夜看着仇人晃悠在自己面前。

　　“前世晉陽侯府一直在為二皇子做事，老侯爺沉迷外室的溫柔鄉，沈峰無能無才，他們做的事，主要是由薛玲珑主導，那女子，也是個有幾分奇異之處的。”

　　侯府裡那些狗屁倒竈的事，衛雲岚沒講出來浪費時間，隻詳細講了那些年薛玲珑為二皇子做的事，那些奇妙的點子，以及那十年裡京中發生的比較大的事件。

　　小事兒府中不會有人提，她也聽不到。

　　按照時間節點，現在應當是她死後不久……

　　那時京中除了糧價稍漲，各地因天災，出現多起流民暴動，别的動亂還不明顯。

　　這一世，許多事情都是比前世提前激發了的。

　　“我不知這次北蠻出兵，是否也由變數引起，但丘林南星不得不防，前世就是由他帶兵攻入京城。北蠻單于給他封了王位，十萬北蠻鐵騎，也盡聽他的号令。”

　　衛雲岚語氣沉重，齊诩聽後亦是眉頭鎖緊。

　　“那呼延部的大王子與二王子？”

　　“名聲不顯，從未聽人提及。”衛雲岚頓了頓，接着說，“那時北蠻戰士口中，對南星公子的敬意，不遜色于對待單于，甚至更有過之。”

　　齊诩呼吸一滞。

　　瞬間明白。

　　丘林南星的野心，比他想象得更大。

　　不單意在單于之位，而是想将這個北蠻與大雍，盡都掌握在股掌之間！

　　好大的野心！

　　見齊诩顯然明白過來自己的意思，衛雲岚接着将自己了解到的一些信息與疑點說出。

　　“前世我曾以為，晉陽侯府為淩貴妃與二皇子做事，與身處邊境的梁家亦有來往，是因為太後娘娘私下将寶押在了二皇子身上。”

　　“這一世來到北地，才明白自己想差了。太後恐怕也不是真心支持二皇子，不過是打着支持二皇子的名号，在借其勢力，悄悄為北蠻鋪路。”

　　至于是為北蠻何人鋪路。

　　無需多說，隻有前世十年後最得勢的丘林南星，最為可疑。

　　偏偏，據說他還生了一副不似北蠻人的體态。

　　“衛姑娘，你是懷疑，丘林南星與太後娘娘，有着皿脈連系？”

　　事關皇家皿脈。

　　這猜測可謂大逆不道。

　　齊诩卻沒半分責怪衛雲岚大膽妄言之意，而是真的順着這個思路，認真思索起來，“丘林部曾送過王室之子來大雍做質子……”

　　“那時的北蠻單于，出自丘林，丘林部還是北蠻當中數一數二昌盛的部族。先皇帶人一路從嶽衡山打到了北關，北蠻叫苦不疊，不得已才送丘林單于唯一的兒子入京。”

　　“而後因丘林部實力大不如前，單于之位旁落，送入京中的質子便也無人在意。”

　　“那時皇祖父在外開疆拓土，除親自上陣攻打西涼、北蠻以外，亦時常巡訪各地，反倒留在京裡的時間不多。”

　　這段過往鄒雲也曾和衛雲岚說起過一些，不過遠不如齊诩現在描述的詳細。

　　算算時間，那已是幾十年前的往事。

　　先皇在位四十餘載，前面一半的時間幾乎都征戰在外，後來到了長子也就是如今的孝明帝快要娶親的年紀，他才開始長居京中，不再外出。

　　而丘林部那位質子，當初在大雍住了整整十載，算算時間，正是在先皇在位第十年，到二十年這個時期。

　　“南星公子”的年紀，據說比呼延大王子和二王子小不少，又比三王子稍微年長幾歲。

　　約莫是與齊诩和衛雲岚相仿的年紀。

　　按年紀算，他不可能直接與太後有什麼關系。

　　但他的父親，祖父。

　　可就不好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