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晚飯後。
此時星河北移,天空之中有着繁星點點,銀白色的月光肆無忌憚的灑落在大地的每一個角落之中,浩蕩星河看上去更是璀璨明亮。
晚間有風,吃罷了晚飯之後,呂野便和呂大臣兩人回到了自家的房中。兩間房,原本的安排是呂大臣和呂野兩人一人一間,但是到了晚上,呂大臣卻是抱着自己的被褥,來到了呂野的房中。
“少爺……。”呂大臣抱着床褥,立在了呂野的身前。
“你這是幹什麼?你家少爺可沒有龍陽之癖。”呂野看着呆立在門口的呂大臣,臉上的表情自然是一臉的嫌棄。
呂大臣雖然不知道龍陽之癖是什麼意思,但是從自家少爺的表情上面也能夠看出來,這必然不是什麼好話。但是呂大臣就當做是沒有聽見一樣,自家少爺說話向來都是這麼跳脫,呂大臣早就習慣了。
一本正經的打好地鋪,随後對自己少爺說道:“少爺你安心睡覺吧,今天那些人怎麼對我們的,少爺你也都已經看到了。萬一趁我不在對你下手,到時候傷了你,等我百年之後,老爺和夫人都不會放過我的!”
呂大臣實在是太淳樸了一點,在他整個世界都沒有自家少爺重要。這樣的好意,呂野都不知道應該要怎麼樣去拒絕。
“瞎說什麼呢?”
“我沒有瞎說。”
“滾滾滾,自己睡自己的,别來煩我!”不知道為什麼,呂大臣說完那番話之後,呂野便顯得有些暴躁了。呂大臣自知失言,也不敢再多說什麼。
其實在呂大臣的心裡面,自家少爺就好像是從天上而來的谪仙人一樣,仿佛世間沒有什麼東西是自家少爺不知道的。
當初在書院的時候,少爺總是會搗鼓一些千奇百怪的東西出來。但是最後被山長斥為奇淫技巧,不許少爺再去研究。隻不過少爺性子雖然跳脫,但是有些事情卻是少爺心中的逆鱗,提都不許提的。
老爺和夫人,便是其中之一。
……
……
“少爺,你睡着了嗎?”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連油燈都已經漸漸的熄滅了,睡在地上的呂大臣卻突然出言詢問。
“幹你何事?還不快些睡覺?”
“沒有……我隻是有些事情還想不明白,能不能問問少爺啊?”
“問什麼問,現在都已經這麼晚了。有什麼事情明天再說!”
“哦……。”
良久,房間裡面顯得越來越寂靜了。就好像是天合四野,萬籁俱寂。忽然之間,房間裡面又響起了呂野的聲音:“你不是問問題嗎?問題呢?”
“額……少爺你不是說明天再問嗎?”
“那你還問不問了?”呂野有些不耐煩。
“問問問!”
“那就快些!”
“那我問了啊……。”
“嗯。”
“其實我就是想問一下少爺,你為什麼一定要來許都城退婚啊?當初你要離開書院,山長他們都不允許,但是你卻一定堅持要來許都……真的隻是為了退婚嗎?可是你都沒有見過那齊老先生的孫女,為什麼一定要退婚啊?”呂大臣問道。
“我不是早就和你說過其中的緣由了嗎?現在我們呂家家道中落,就剩下我們兩個人了,當初祖父與齊老先生接親,事實上根本就什麼東西都說明不了,隻不過是他們那個時候感情深厚罷了。但是現在我們呂家還能夠給他們什麼?昨日去齊家,齊家的樣子你也不是沒有見到過,現在我們與齊家,便好似是天壤之别,又何苦拖累别人了。”
“可是少爺你那麼聰明,想要賺錢不是很簡單的事情嗎?”呂大臣的腦子雖然不是特别好使,但是對自家少爺可是有着一種毫無根源的信心。隻要自家少爺說他能夠做到的事情,呂大臣就會無條件的相信自家少爺。
所以呂大臣很快就發現了呂野口中那些不合理的地方。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你家少爺雖然聰明,但是我們在許都人生地不熟,還指不定什麼時候才能夠掙到現在齊家那麼大的家業呢。你說說,如果你是齊家的那位老先生,你會不會把自己唯一的孫女交到我的手上。”
“會啊,山長曾經說過,人無信不立。既然當初齊老先生和老老爺定下了契約,當然要執行啊。”
“又是山長說山長說,山長說的東西就一定是對的嗎?我告訴你啊,山長這個人鬼精鬼精的。當初之所以不允許我們離開書院,還不是看中了你家少爺天縱奇才,能夠為他提供無數的方便?”呂野對呂大臣口中的山長,似乎有些不滿的地方。
“可是我們離開書院的時候,山長叮囑我,一定要照顧好少爺的……。”
“你家少爺還要你來照顧?我上九天攬月,下五洋捉鼈。這樣的事情都難不倒我,還要你來照顧?别開玩笑了。”
呂大臣聞言,微微撇嘴,自家少爺總是喜歡說些奇奇怪怪的話。曾經在書院的時候,還和徐元直、小醜兒、石廣元他們一起研究什麼不需要馬拉動的馬車,不需要馬來拉動的馬車,那還能叫做馬車嗎?
哦,對,少爺确實是不把那個玩意叫做馬車,而是叫做汽車。但是最後被山長給發現了,少爺和徐元直他們被罰每人抄三十遍《策論》這才罷休,從那個時候起,少爺便很少再研究那些奇淫技巧的東西了。
呂大臣也曾經問過自家少爺為什麼,隻記得自家少爺臉上神色落魄:“超越了時代的東西,就算能夠做出來,也是注定不會被人所接受的,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冒天下之大不韪呢?”
這些話語呂大臣聽不懂,隻是知道那一段時間,自家少爺都不是很開心。
“嗯……少爺的本事我自然是相信的,當初就連山長都誇你是谪仙人呢。”呂野受到了誇獎,呂大臣自然也是與有榮焉。
呂野撇撇嘴:“誰稀罕他的誇獎?快些睡覺,少說些有的沒的!”
“嗯。”呂大臣停住了嘴巴,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卻不知道,床上的呂野,這個時候卻是睜開了眼睛,似乎是被呂大臣的話語勾起了什麼回憶一樣,窗外的月光傾撒而來,忽明忽暗。
谪仙人?
或許我真的是一個谪仙人吧,我跨越了一千八百年的長河,來到了這個戰争頻起、民不聊生的時代之中,但是卻好像是長河之中的一朵浪花,還沒有來得及濺起,便消弭于無形之中。這樣的事情,我不願意看到。
更何況,我的父親、我的母親,那樣的大仇,我還沒有報呢。
腦海之中浮現的,是一千八百年後,川流不息、高樓大廈、人面桃花。随後畫面跳轉,又變成了庭院樓閣、雍容婦人、書生意氣。
最後呂野的眼神變得越來越堅毅,自己在口中低聲喃喃。
“我不再是一千八百年後的那個紅領巾了……我現在的名字,叫做呂野。我的家……已經沒了。”
随後語氣又變的陰沉了起來:“那些毀了我家園的人,我會一個一個的,将他們都送往地獄……。”
窗外的夜色,于是變得越發的寒冷了起來。
秋風簌簌,有着落葉随風飄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