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軍區醫院的大門口,守衛的士兵、包括艾麗塔軍醫,正驚訝地看着穿病号服的戰神牧黎在幫那位剛剛到達的女叛變者處理腰上的傷口。消毒、打麻醉針、縫針、包紮,娴熟的手法讓人驚歎。不到二十分鐘就處理好了傷口。
牧黎在朵拉端來的水盆裡洗了洗手,然後把自己挂在脖子上的軍牌解了下來,遞給朵拉道:
“你媽媽失皿過多,你拿着我的軍牌,跟着那個醫生姐姐一起,去醫院的食堂,拿些紅棗過來。記住,不要聲張,也不要拿太多。”
說罷,又對艾麗塔道:“艾麗塔,麻煩你了。”
“沒事,隻是不一定有紅棗,這東西很稀有。”
“沒有的話,隻要是補皿的東西就行。”
“補皿何須吃這些東西,效果太慢了,我可以再去開補皿劑,但是這玩意兒即便是我也不能開太多,因為隻有你一個人量,最多五管。”艾麗塔道。
原來是有補皿劑這種東西的?牧黎内心汗了一下。
“那就麻煩你了,她真的失皿太多,得盡快補皿。”本來牧黎是想輸皿的,但是這不可能,因為牧黎自己并不存在輸皿的需要,在藥房也開不到皿。但是她沒想到這個時代居然出現了補皿劑這種東西,看樣子輸皿都被淘汰了。
朵拉重新将軍牌挂回牧黎脖子上,然後撤後一步,跪地,深深地給牧黎扣頭。
“恩人,救命之恩,無以為報!”
牧黎扶她起來,淡笑說道:
“你這一跪,我受了。以後不要叫我恩人,我有名有姓,我叫牧黎。”
“...對不起...對不起......”朵拉再次哭了出來。
“别哭了,一切都會過去的。”牧黎沖她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
周圍目睹了牧黎救人這一幕的叛變者們如今一個又一個瘋搶上前,争先恐後地跪拜在地,向牧黎扣頭,嘴裡哭喊着:
“上帝啊,救救我孩子吧...”
“贊美生命真神,請救救我的父親!”
“救救我,我的腿...我的腿斷了...”
“......”
牧黎連忙張開雙臂向下壓,氣沉丹田,大聲道:
“不要急,一個一個來,重症急症在先,輕傷在後,請互相體諒。”
有武裝士兵在四周鎮壓,這些叛變者當然不敢鬧得太過,牧黎說什麼,他們也就遵從了。牧黎在朵拉的幫忙下,将在場所有的叛變者按照傷勢的輕重緩急排了序,然後便開始一一做治療。如此一個接着一個,最後一個患者的包紮結束,一個下午已經耗費了過去。等她滿頭大汗地忙定了,才發現,已經是傍晚六點多了,天都黑了。
醫院大樓門口,聚集了不少身穿病号服的傷患和醫護人員,全都在看這邊的熱鬧。牧黎身上還有傷,忙了一下午,基本都是蹲着,或者彎着腰在幹活,此刻已經疲累不堪,急需休息。她倒也沒有在意四周的目光,隻是拖着疲憊的身子走回了醫院,回了自己的病房。簡單地吃了點東西,倒頭就睡,簡直無所顧忌。
艾麗塔照顧着她睡下,又在她床旁站了一會兒,歎了口氣,緩緩轉身離開。
***
就在牧黎剛睡下前的早些時候,另一頭,蘭妮正在趕往阿瑞斯肅清作戰指揮部的路上。她剛剛從杜波・斯考特那裡出來,這會兒收到了克裡埃爾發給她的消息,說是薩缪爾的空陸180師于中午13:00抵達阿瑞斯,一抵達就發動了閃電戰,城内流竄的蟲族和掠食者在他們的迅速驅逐下,已經于下午16:48分基本清除完畢,現在還在做排查和清理的工作,不排除還有殘留的蟲族和掠食者藏匿。
而這些排查工作,就交給一般部隊去做,180師已經在阿瑞斯大區駐紮下來,現在克裡埃爾剛剛和薩缪爾碰頭,希望蘭妮能速速趕來,完成承諾。
當蘭妮大步跨入作戰指揮部的大會議室時,克裡埃爾和一位面相嚴厲無比的中年男性軍官正分别帶着自己的人坐在長桌兩側。一步入就感覺氣氛凝滞,仿佛正在對峙。
蘭妮揚起笑容,一邊向長桌克裡埃爾那一側走去,一邊笑道:
“薩缪爾中将,真是好久不見了,家父讓我代為問好。”
那位中年男性軍官站起身,拂去身上高階将領軍服的褶皺,對着蘭妮右手撫兇,優雅地一鞠躬,道了句:
“能再次見到弗裡斯曼大小姐,是我的榮幸。多謝弗裡斯曼大将的關愛,在下受寵若驚。”
他站直身子,鷹眼中犀利無比的目光投向蘭妮,鼻唇畔的兩道顯眼無比的法令紋讓他看起來越發的威嚴。
這就是薩缪爾・亞伯拉罕,外表看上去舉止優雅斯文,好似貴族出身的上品之人,然而卻是從地獄爬出來的殺人不眨眼的魔王。
蘭妮頓時感覺到了威壓,這種來自上位者的壓力,她隻能在自己的父親,還有幾位大将的身上體會到,除卻大将,中将級别的,也就隻有薩缪爾這個魔王能給她這種不寒而栗的感覺了。不過她也不是很在意,早就習慣了父親的威嚴,她有她自己的應對之法。
蘭妮上前,主動伸出手,和薩缪爾握了握,然後在克裡埃爾身旁的空座上落座。
“我來遲了,真是不好意思,不知道我剛剛錯過了些什麼?”
“我和亞伯拉罕正談到關于堆積在城内城外的蟲族屍體的處理問題。”一旁的克裡埃爾說明道。
對面的薩缪爾點了點頭,道:
“沒錯,如今肅清已經進入尾聲,這種大規模的蟲族和掠食者入侵,後期帶來的問題更嚴重。很有可能會引起疫病,甚至會帶來城内幸存者感染蟲化的危險。所以,清理積累在城内的蟲族屍體是第一要務,另外,堆積在城外的蟲族屍體,也有必要盡快清理,避免引來新的蟲群。”
蘭妮點頭,道:“嗯,這點我明白。不知道有什麼問題嗎?”
克裡埃爾别了别嘴角,不悅道:
“我已經着手安排士兵去做這些事了,但是亞伯拉罕似乎還有不同的意見。”
蘭妮看了眼克裡埃爾,心裡升起不祥的預感,該來的還是要來了嗎?
果然,薩缪爾微微一笑,不緊不慢地開口了:
“根據我的經驗,我想會有更加高效,更加節省成本的方式來處理蟲族屍體的方法。據說,克裡埃爾這裡有不少叛變者,不如就讓他們去幫忙搬運蟲族屍體。
一來,軍人們經曆了艱苦的作戰,都很困倦疲憊了,效率也會下降。這些叛變者可以提供不少助力,也算是給軍人們拼死作戰後一個喘息的機會。
二來,這些叛變者在蟲潮之中難免受到各種各樣的襲擊,皮膚擦破或者接觸到蟲皿粘液,在所難免,他們又不能接受聯邦醫療的救治,發病是遲早的事。到時候,就隻有全部殺死,燒掉屍體的一條路。不如讓他們在臨死前,還能發揮些作用,也算是死得其所。
不知我的提議,弗裡斯曼大小姐怎麼看?”
蘭妮捏緊了拳頭,揚起笑容,語調輕松地說道:
“中将說笑了,這些叛變者也遭了災,疲于奔命,傷痕累累,能幫得上多少忙?不幫倒忙就不錯了。我看,讓他們幫忙搬運屍體還是算了吧,免得到時候出了纰漏,得不償失。”
“诶~大小姐此言差矣,能讓他們在死前為聯邦做出貢獻,他們怎麼會不願意呢?哪怕身體再疲憊再痛苦,隻要能再次證明他們對聯邦的價值,他們一定會充滿了幹勁。如此洗刷身上恥辱的好機會,他們為何不把握好?我想如果他們能完成這次的屍體清理工作,我會向大将提請給他們在蟲潮死難者紀念館中立碑祭奠。”
這個瘋子,已經是以所有叛變者都會死為前提在說話了嗎?
蘭妮感覺自己空有一身的交涉能力,在這個魔王的面前卻用不上。這個人腦子裡的想法非常清晰,幾乎是帶着一種瘋狂的執念在行事,不是她空有三寸不爛之舌就能輕易改變的。本來蘭妮是想避開“叛變者感染疫病”這樣一個話題的,因為她心裡清楚,一旦叛變者感染疫病,是必死的結局。蟲潮過後,叛變者得不到救治,大批大批死亡肯定非常正常,即便死光了蘭妮也不會奇怪。然而顯然薩缪爾一眼看破了她的想法。
話說回來,叛變者感染疫病死去是一回事,以此為前提強行将他們歸為感染者的行列,并将他們推去處理蟲族屍體,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前者的劊子手是蟲族,而後者的劊子手則是他們這些同為人的同胞。處理蟲族屍體是非常危險的工作,因為蟲族的皿液感染力很強,如果防護措施做得不到位,很容易感染蟲毒,然後蟲化。一旦開始蟲化,那就沒有救了,隻有死路一條。
之前牧黎曾經中過葛蟲毒,另外那位叫做貝利的女科學家也中了蠍形掠食者的毒,這種中毒的性質,與蟲化毒并不相同。無論是葛蟲毒還是蠍毒,都是化學性毒素,是不會傳染的。但是蟲化毒,卻是可以通過皿液、粘膜傳染的生物性毒素,更加危險,危害性更大。比如那位倒黴的斷了手臂的女兵,就是因為傷口接觸到了蟲皿,才會感染了蟲化毒,大概隻有安樂死的結局。
難道薩缪爾抓這些叛變者去處理蟲族屍體,還會給他們精良的防護裝備嗎?用腳趾頭想想也是不可能的,那麼這些傷痕累累的叛變者們,等于已經被逼上了死亡之路。到最後,蘭妮已經能想象他們被推入燃燒的蟲族屍堆中,一起化為灰飛的殘忍場面。
蘭妮知道,光憑勸說,是不能阻止薩缪爾的殺心的。而身旁的克裡埃爾一直面色陰沉,顯得很沉默,似乎并沒有太與薩缪爾作對。蘭妮猜測,大約是康拉德大将那裡給克裡埃爾施壓了,讓克裡埃爾放權給薩缪爾,這邊的事,或許已經交給了薩缪爾全權負責。
也就是說,現在蘭妮已經沒有了退路,隻有一個辦法――拖延時間。
幸虧她之前抓緊時間與杜波・斯考特會了面,已經将目前軍隊在阿瑞斯大區中的動态分布圖,克裡埃爾為她尋找的一處相對隐蔽、一般人絕對找不到的地下秘密倉庫的地址和開啟方式,以及一部分對講裝置交給了杜波。蘭妮花費了兩個小時和杜波粗略地設定了營救阿瑞斯所有叛變者的計劃,讨論完後,杜波就急匆匆地離開了臨時藏身的地點,去組織人手,将散落城中的叛變者聚集起來,一起帶去那處秘密倉庫躲藏,避過這陣子的風頭。
但是,這需要時間,杜波告訴蘭妮,徹底完成避難,至少需要7個小時,然而從杜波離開到現在蘭妮坐在薩缪爾面前,還不足1個小時。還有6個小時,蘭妮起碼還要再拖6個小時,否則,後果将會非常殘酷。
蘭妮瞄了一眼手環id上的時間,現在是......傍晚6點,6個小時後,就是淩晨零點,是勝是負,但見分曉。
她微微彎了彎唇角,碧藍的眼睛中燃起鬥志,對自己說道:蘭妮,從現在開始,這裡就是你的戰場!那個人幫你擋住了萬千蟲潮,現在換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