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兩人之間的繩索隔着超越雙臂長度的距離,要想讓飛躍半空,身不由己的仇争抓住自己的手,确實并不容易,特别是在飛機不平穩,正在翻卷着飛行時。
牧黎放棄了直接去抓仇争的手,而拽起了繩子。仇争腰間的繩索隻有一個安全扣,看起來很不牢靠,不過暫時也不必擔心她會被吹走,畢竟是專業制造的軍用安全扣,必須是能保障戰士們的生命安全的。
好在牧黎的動作相當迅速,仇争自己也在努力調整身體,牧黎好歹是把仇争拽了回來。
飛機轉回了正常的水平飛行位置,駕駛員千辛萬苦控制住了飛機。然而那隻醜陋的雪蛾子卻不再老老實實呆在機腹之下了,它被激怒,振動翅膀,試圖控制飛機跟着它走。所帶來的氣流和震動使得飛機非常不穩,駕駛員拼了老命穩住飛機,才能使飛機勉強繼續飛行而不墜毀。
“不行!必須幹掉它。”仇争的聲音在對講耳機裡響起。
“?”牧黎大聲反問,她真是服了仇争了,連站穩都要靠自己,這家夥居然大放厥詞,說要幹掉雪蛾子?幹你個大頭鬼啊!
說話間,雪蛾子又是猛然一振翅,飛機側翻,這回連牧黎雙腳都懸空了,仇争再次飛出去,牧黎一手抓着吊鈎,一手拼死抓着仇争的手臂,兩人就像旗杆上的旗幟一般迎風招展。
“你聾了嗎?我說我要去幹掉那家夥。”仇争冷靜重複道。
“.......”還來!裝那啥也要看場合吧。牧黎頭盔下的面容一臉的怒意盎然。
“你松手。”
“哈?”牧黎此刻真的深切覺得“仇瘋子”這個外号非常貼切地形容了仇争此人。
“你耳朵不好,該去看兒科。”說到後面,氣流忽的一抖,仇争頓時迷之走音。
“喂!你剛剛說的是兒科吧,絕對是兒科吧!”
牧黎吐槽剛過,仇争手臂忽的一抖,居然主動掙脫了牧黎的手。整個人迅速飄飛更遠,腰間的繩子繃緊,牧黎隻覺得腰部被一股大力勒緊,勒得她早飯都要吐出來了,大力拽着她的下半身都飄了出去,使得她抓着吊鈎的那隻手顯得更加吃力,一下沒抓住,連帶着她也被甩了出去。
“我tm...絕對...上輩子...欠了你!啊啊啊啊啊!”牧黎頭盔下的面容都癟紅了,甩在半空中,咬牙切齒、一個字一個字地大喊道。
飛機再度旋轉一圈,帶着兩人在空中360度翻轉,再度平穩,仇争繩索拖長,迅速被甩到了機身側面,兩人狠狠撞到了飛機外壁上。
牧黎悶哼一聲,耳畔同樣傳來了仇争的痛哼。牧黎向下看,就見下方仇争的位置就在雪蛾子的兩隻蟲足之間,已經非常靠近雪蛾子的腹部了。
牧黎已經預知到仇争要幹什麼了。果然,下一刻就見她将背上的狙擊/槍調轉槍頭,對準雪蛾子的翅膀,連開了三槍,将它的翅膀打穿了一個大孔。
子彈依舊很飄,但因着雪蛾子翅膀面積巨大,而且距離近,這三槍起到的威力還不小。
雪蛾子尖嘯,翅膀被打穿,氣流穿孔,使得它無法保持借助飛機滑翔的狀态,頓時半邊身子破布般墜了下去。但是它的蟲足還很完好,依舊牢牢地扒着機身。因着翅膀被打中,一大片粉塵随着風吹了過來,撒了兩人一身。幸虧作戰服是高複合材料,能夠抵禦強酸強堿。
仇争再接再厲,連番打出子彈,她槍法神準,在懸空吊着毫無支點的情況下,居然還能迅速打斷雪蛾子扒着機身的三支腿,雪蛾子再也扒不住,被狂風吹飛,終于脫離了機身。但是它巨大的身體被吹飛時帶起的大風,刮動仇争橫向飛起,手中狙擊/槍脫手而出,隻是依靠肩帶勉強挂在身上。
牧黎與仇争之間的繩索再度收緊,牧黎也被拉着橫向飄起。忽的腰間繩索有脫落的觸感,她一驚,勉力探頭去看,果真發現她與仇争之間的那個繩索扣環正在被粉塵快速腐蝕,即将斷裂。
“仇争!”牧黎大喊。
“吵死了!就知道大喊大叫!”仇争飄在空中還不忘沖牧黎怒道。
牧黎沒那個功夫去理會她糟糕的态度,隻是着急地大喊:“扣環!扣環要斷了!”
“什...!”那個“麼”字還沒發出來,扣環就徹底斷裂,伴随着仇争的大聲驚呼,她直接脫離繩索飛了出去。
“仇争!”牧黎大急。
仇争整個人脫離開繩索的束縛,但實際上腰間的繩索尚未完全斷裂,還有一頭是綁在機艙内的。但是不幸的是,她這一脫離,直接撞在了機尾上,劇烈的撞擊使得她直接暈了過去,就連頭盔裡的無線電都被撞壞了。她綴在機尾飄了一陣,腰間的另一個扣環也不行了,繩索漸松,慢慢的,她終于徹底脫離飛機。
牧黎無論怎麼大喊都聽不到仇争的回應,她不得已,打開了與駕駛室的對講:
“首領,仇争脫離飛機了,我去救她。”
“什麼!你怎麼...”牧心大驚,剛才兩人故意關閉了對講,所以駕駛室裡一直不知道她們怎麼樣了。現在好不容易再度接通,沒想到牧黎劈頭蓋臉就是這樣一句話。
“牧黎!”蘭妮不等牧心說完,心驚膽戰地喊她的名字。
“放心!我不會死的,誰都不會死!”說這話時,她已經解開了自己腰間的繩索,雙手雙腳并攏,一頭栽下飛機。
蘭妮面色煞白、渾身發冷,已經說不出話來。牧心和她的狀态也差不多,隻是她強打精神詢問:
“你有什麼計劃?”
牧黎身如箭矢,迅速向下飛去,仇争就漂浮在前方十幾米處,因為毫無意識,所以下降速度不如牧黎,眼看就要追上:
“我會帶着她做雙人高空跳傘滑翔,三号機在最後,讓駕駛員來接我們。”牧黎說得沒錯,現在她們已經脫離了1号機和2号機能夠接住她們的範圍,隻有3号機了。
“3号機!那上面還有兩隻雪蛾子還沒幹掉呢!”牧心焦急道。
“還剩一隻!幹掉雪蛾子的事就交給我們,讓3号機駕駛員專注駕駛,接住她們。”耳機裡突然傳來一個陌生男子的聲音,是2号機上的那個神射手羅賓・奎恩,“因為我的失誤,讓她們陷入這種危險,實在萬死難贖!”
“好,就交給你,她們落到3号機之前,務必幹掉雪蛾子!”牧心很不客氣地說道。
“明白!”
另一頭,牧黎已經在高空中抓住了墜落的仇争,用身上剩餘的安全繩将她和自己牢牢綁在一起,然後帶着她張開雙手雙腳,增大阻力,減緩降落速度。
呼嘯聲中,她們已經落在了三号機的後方,此刻,三号機上果然已經沒有雪蛾子的影子了。三号機後的貨艙門已經打開,牧黎看到一個戰士丢下來一長卷攀爬軟梯。
但是距離實在太遠,她拼命去抓,仍然是差了許多。
牧黎将自己背後的槍刀取下,狠狠一探,終于讓她勾住了軟梯。刀柄凸出的部分挂在軟梯上,非常的不牢靠。
牧黎猶豫了片刻,掂量她該謹慎小心,還是魯莽行事。最後她選擇了魯莽行事,奮力一搏。抓着槍刀的手突然發力,将漂浮在空中的身軀帶得猛然向前一探,然後她拼死伸手,牢牢抓住了軟梯。
她大松一口氣。
接着,來不及休息,她急忙抓着軟梯,帶着暈厥的仇争一點一點爬進了3号機的機艙中。門口接應她們的戰士把她們拽進來,然後彙報駕駛艙,艙門緩緩關上。
她們總算安全了,牧黎躺在飛機甲闆上大喘氣,這個時候才覺得渾身上下的冷汗不要錢一般淌了下來。
天知道她剛才經曆了什麼。
“牧黎!牧黎!在嗎?聽到請回答!”是牧心在拼命地呼喚她,那聲音焦急得已經帶上了哭腔,壓抑非常。
牧黎嗓子一哽,虛弱道:
“報告,我還活着,我們都還活着,已經平安上了3号機。”
牧黎聽到了無線電那頭大松了一口氣。
***
四個小時後。
“怎麼樣,視野如何?”牧心詢問飛行員。
“還不錯,視野良好,跑道很幹淨,雖然沒有塔台指揮,降落應該不成問題。”飛行員回答。
時間是下午一點多,正是光照最好的時刻。雪鷹三架運輸機在降落目的地――烏克蘭西部某廢棄機場的上空盤旋了十分鐘,基本确認了地面的狀況,并開始準備降落。
1号機率先降落,過程雖然有些颠簸,但也是因為機身部分損壞造成的。不過最後也是平安着陸,有驚無險。随即2号機和3号機也平安降落,經過一場驚心動魄的空戰,海鷹和阿薩辛初步完成了第一階段的出行任務。
1号機機艙門打開,人員有條不紊地走了出來。所有人都戴着供氧頭盔,也看不清誰是誰。不過有兩個互相攙扶,明顯是柔弱女性的人走了出來,應該正是賀櫻甯和莫可心,她們位置鄰近,彼此關系也不錯,互相攙扶倒是很自然。剛剛她們經曆了一場地獄般的飛行體驗,對于她們這些坐在飛機裡的人來說,當時牧黎和仇争與雪蛾子搏鬥的那段時間,他們就像是坐在滾筒洗衣機裡一般,整個人天旋地轉,東倒西歪,完全分不清東南西北。等一切平息下來,兩位大小姐都吐了,而且吐了好幾次,胃裡的東西全吐出來了。幸虧之後的飛行相當順利,并未再遭遇不測,否則她們恐怕要承受不起。
她們身體柔弱,經不起這樣的折騰。但實際上其餘的阿薩辛和海鷹戰士也有不少人吐了,這趟飛行确實太糟糕,可以的話,他們這輩子都不願再坐飛機了。
随後出來的蘭妮,頭盔下也是滿面蒼白。她在飛機上倒是并沒吐,隻是眩暈的感覺至今還留存,讓她很難受。但她強忍着,大步向3号機那裡沖過去。很快超過了前面互相攙扶,跌跌撞撞趕往3号機的另外兩位大小姐。
3号機的艙門已經打開,蘭妮抵達艙門口時,兩位飛行員正擡着擔架将仇争擡下來。仇争至今還在昏迷中,之前的四個小時,牧黎給仇争做了簡單的診斷,并聯系了艾麗塔,做了最初的處置。她撞在了尾翼翼片上,差點就造成脊柱骨折,但即便如此還是傷到脊椎了,暫時站不起來,暈厥是自我保護,醒來後大概會劇痛,需要接受艾麗塔的進一步治療。但她的自愈能力是很強的,艾麗塔告訴牧黎不必太擔心,隻要不是絕對緻命的傷,以仇争的體質都能很快恢複。
雖然都戴着頭盔,乍一看好像無法分辨誰是誰,但三位大小姐還是立刻分辨出了兩人的身份。賀櫻甯追着擔架走了,牧黎跟在後面下飛機,蘭妮沖過去撲進牧黎懷裡,緊緊抱住她,又急又怕又怒:
“你吓死我了!”
“對不起,蘭妮。但我不會丢下你随随便便死的,我發誓。”牧黎将她抱得雙腳都離了地,緊緊地不願放手,給她最大的安慰。其實她自己内心也挺後怕的。
“算了,沒事就好,以後不要再吓我,我心髒真的受不了。”
“抱歉...”牧黎再次道歉。
莫可心站在遠處,本想過來,可最後還是停了腳步。她攥緊拳頭,頭盔面罩下的雙唇緊抿,給自己打氣:沒關系的,還有機會。
這時,所有人的對講耳機裡響起了從總頻傳來的命令聲,是牧心的聲音:
“車隊立刻将車輛開出,所有人帶齊行李裝備,20分鐘後1号機機頭列隊集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