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利己是從祖上接手這所書籍,自打他三歲起,就常常在書局中跑來跑去,看那些落榜生在書桌上抄抄寫寫,常常一看就是一整天,自然而然染上一股書生氣,長大後順理成章成為這所書局的大股東和大總管。
不過近些年,江甯書局的發展大為不景氣,書局的财政情況也是入不敷出,現在幾乎是賠着老底在做買賣。
原來每天能淨賺數十兩,現在基本是穩賺不賠,而且大漢朝廷對于書籍行業沒有任何的扶持,都是地方上的富豪富商看在老一輩的交情上扶持他一把,要不然這書局早就關門倒閉。
他兒時的夢想是将書局發揚光大,做大做強,起碼弄個東南最佳書局的稱号也行呀。
但當他真正接受書局業務時,才發現,這書局簡直就是個大坑,跳進去就出不來了,現在還欠着四大家族不知多少貸款。
利滾利,就如同雪球一般越滾越大,這逼人的壓力,讓華利己年過三十就秃了頂。
他正在廂房睡得踏實,做夢夢見自己還清了所有債務,而且夢見江甯書局發展至全國各地,蒲公英般落葉生根。
結果就醒了,肚子裡正怨氣大呢,忽然看見三個傻楞子立在書局門口。
當下看見孫奇三人,那一身書生打扮,還以為又是來待考的書生,想在自己這做些抄書的行當,賺些紙筆費用。
“三位,咦?這位黑漢子,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麼?你不回家好好挖你的煤,來這幹什麼?”
華利己心情正是不暢,将頭頂高帽擡了擡,看見王鐵匠那一身威猛肌肉與孫奇二人形成鮮明對比。
他本來以為孫奇三人都是趕考的學生,誰知身後還跟了個黑漢子。
要說眼前這兩位衣着簡單的少年,像是進城趕考的學生,但是這身後跟的黑漢子,就活活像個挖煤的。
挖煤的不好好挖煤,跑這書生地有何貴幹?
“您是老闆麼?這位是我大哥,特地來送我趕考,小生四處遊蕩,路過此地,進來看看!”
哦,原來還真是趕考的,嘿嘿,華利己見孫奇面色稚氣,以為他是初來乍到的寒門子弟。
“哦,那你遠道而來,我這當地人的地主之誼,應當盡我所能。”
“我們見書局門前門庭冷落,為咱書籍行業的不景氣而悲哀,特地進來一觀,沒想到,真的不盡人意呀!”
孫奇從華利己那狐狸般地眼神中就能看出分毫,他都是經曆過生死的人了,怎能對于人心毫無把握?
“那,小兄弟,你可有意來扶持咱這個行業一把,讓他重獲新生,怎麼樣?”
華利己指着那些正在抄書的人。
這些人有饑寒交迫的青年人,也有垂垂老矣的花甲老漢,都是些為生活所迫的可憐人,在這裡苦心積慮的抄書,都是為了混那一口飯吃,而且華利己都不知道書局欠了這些可憐人多少工錢。
若是能把這三人弄過來抄書,不不不,那個漢子看起來毛手毛腳的,一看就是當兵的出身,不要也罷,就把這兩個年輕人要下來,我書局就又多了兩台抄書機器。
華利己在心中暗笑,當然孫奇并沒有猜透人心的能力。
他看華利己笑容滿面,還以為是真的熱情流露,當下還有些感動。
“秋月,這老闆人還挺好的,咱們就暫且寄居在此吧!”
秋月急道:“那活字印刷術....”
孫奇淡然道:“先住幾天,那印刷術也不是立刻就能做的。”
伍秋月知道孫奇的打算,先暫住于此,将這老闆的脾氣摸清楚,再做打算。
現在還不知道這華老闆有沒有心思進行這項改革,若是他想繼續保持現狀,孫奇隻能是愛莫能助。
“這幾天,咱們就先做個抄書的行當,好好溫習一下詩經大義與工程建造,活字印刷術,等複習差不多時再開展。”
要知道大漢王朝的科舉制度,所考之内容,并不隻限于賢者之書或者詩經禮儀,除了四書五經必考之外,還涵蓋了工程建築,土木創造,軍事裝備與農業生産這幾大方面,與現世差不了多少,隻是偏重程度不一樣,因皇帝的個人興趣而論,皇上喜歡哪些東西,科舉的重心就會往哪裡偏移。
比如現任聖上,尤好機器制造,所以科舉的重心就往工程制造上面偏移很多。陸機陸大師便是這一制度的受益者,陸老先生平生不愛詩詞,最善搞些發明創造,本來如果按照上任聖上,也就是太上皇,他這文學水平根本不足以靠中狀元,攀得桂枝,但是偏好逢上這任聖上喜好發明創造,他也是走了一個大便宜。
“那,你們三個..不,你們兩個,留下來幹不幹?《資治通鑒》前五十卷,共七十餘萬字,早抄完早獲得傭金,也算是我這當地人對你們的幫扶,怎麼樣?”
華利己好心道。他覺得孫奇一定會滿口答應,然後和他簽訂一項霸王條約,孫奇就能免費供他使用抄書了。
誰知華利己心中的算盤,伍秋月早就一眼看穿。
“奇公子,七十萬字,等咱們抄完,這鄉試早就結束了,這老闆看起來人不怎麼樣嘛!”
伍秋月對着二人低聲道,她自幼孤身一人,對于人世間的事态冷暖,有着一副洞觀若火的雙眼。
“不抄不抄,誰能想到天下的烏鴉一般黑。”
孫奇也點點頭,因為他早就看出來在,這書局老闆是有組織有紀律的犯罪,因為這位肥頭大耳,頭戴高帽的老闆,脖子上駭然印着一個黑色的‘魯’字。
沒錯,這書局老闆也是魯班會的!
孫奇心中早就對魯班會恨意濃濃,沒想到這手底下沒一個好東西。
七十萬字,别說抄,就算是用電腦打字,也得打個個把月,這老闆明明就是想奴役人麼。
好在自己有一枚紅色神行令,倒是不怕這老闆壓榨。
“老闆大人,看看這是什麼?”
孫奇當下拿出紅色神行令,明晃晃在華利己眼前晃了晃。
華利己立刻不出聲了。
“還用抄七十萬字麼?我該抄多少萬字。”
孫奇再次問道。
“小兄弟,不用了,既然大家都是同道中人,你就留下來記記賬,就可以了,等你考試那天,我再免費送你一套應試用具。”
華利己的語言,客氣有些過分。
他當然知道這紅色神行令的分量,整個浙東,見紅色令牌者,如見分會長大人本身,這少年原來好大的排場。
華利己暗暗松了口氣,差點就惹到紅字輩高人的手底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