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3)
劉鼎連續踱步,狠狠的握着拳頭,為自己的愚蠢感到痛心,他語調深沉的說道:“其實,我們的反應是很快的,封鎖了周圍所有的區域,刺客根本沒有機會逃脫的。隻是我們先入為主,覺得刺客能夠使用角弓弩,必定是個健壯的人,所以忽略了其他人,尤其是那些皿吸蟲病人……事實上,刺客就是那個奄奄一息的黑袍病人,角弓弩一定是他的同伴幫他擺弄好的,他隻需要扣動扳機即可。我們當初就是忽略了這一點,以為刺客隻有一個人,事實上,刺客卻是團夥作案。分工明确,秩序整然。為了攜帶角弓弩,他才會身穿黑色長袍,為了讓别人不靠近他,他故意将自己弄得很臭。該死的,他的同伴在擺弄好角弓弩以後,就故意在雪地上留下腳印,還留下了一灘鮮皿,将我們引向歧路,這樣一來,我們就不會過分關注那個留下來裝死的刺客了。”
蕭骞迪恍然大悟的說道:“這家夥,居然如此的狡猾,居然騙過了我們!”
艾飛雨微微皺着眉頭說道:“你們應該沒有仔細看這個人,嗯,你們說他身上很臭,想必是沒有仔細觀察過他。此人必然是久經沙場的人,否則弩箭不會如此的準确,如果他是正常人的話,必然會引起你們的懷疑,隻是因為生病了,而且是病入膏肓,身上散發着濃郁的臭味,你們才會敬而遠之。但是,你現在想起了,肯定會覺得有些奇怪的……”
蕭骞迪突然間想起了什麼,狠狠的一拍大腿,懊惱的說道:“媽的!我該死!我在腳印消失的樹叢裡面,就看到有個瘦骨嶙峋的家夥可憐兮兮的躺在雪地上,驚恐的看着我們,最後居然被我們吓得昏死過去了,該死!他身穿的也是長袍!天啊,此人肯定是刺客的同黨,就是他故意留下腳印的。兇手就在我們的眼前,卻全部被我們忽略了!我、我、我現在馬上去抓他們!”
他轉頭就走,懊惱得簡直想一頭撞牆,鬼雨都竟然出了這樣的醜事,要是傳出去,豈不是讓别的部隊笑脫了大牙?兇手明明就在他們的身邊,可是都被他們自動的放走了,這個臉往哪裡擱啊?
艾飛雨冷靜的說道:“骞迪,不要着急,你現在趕去,他肯定已經不在了。對方顯然也是個懂得算計的人,在你們離開的這段時間裡,他們應該已經成功的潛回去自己的老巢了。”
蕭骞迪懊惱萬分,狠狠的敲着自己的腦袋,連聲說道:“我真笨,我真笨啊!”
艾飛雨平靜的說道:“骞迪,冷靜,這時候不是自責的時候!隻能說,刺客很好的利用了你們的錯覺!不過,你肯定還記得他的樣子,隻要你還記得他們的樣子,你就可以順藤摸瓜,慢慢的将他們抓出來。這樣的病人,病情已經很嚴重了,肯定不會距離蕲州城很遠,活動範圍應該在五十裡之内。你可以根據周圍的地形,重點搜查河灘、湖灘旁邊的漁民,尤其是那些喜歡獨來獨往,和别人極少交流的漁民。兇手極可能就在這些孤僻的漁民裡面。”
蕭骞迪急切的說道:“謝謝指點,我現在馬上布置下去,秘密搜查。”
艾飛雨欲言又止。
劉鼎叫住蕭骞迪,慎重的說道:“飛雨還有什麼吩咐?”
艾飛雨緩緩的說道:“骞迪,不要才用強硬手段,沒有必要,他們應該是沒有抵抗力了。你馬上打開城門,恢複蕲州城的正常秩序,不要引起老百姓的慌亂和猜疑。如果我的猜測沒有錯的,刺客和一般的漁民關系不會很好的,肯定會有有心人注意到他們的存在,你不妨多用金錢,在漁民裡面收買有價值的線索,盡量不要展開大規模的搜捕,以免驚擾蕲州城的百姓。明白我的意思嗎?”
蕭骞迪艱澀的說道:“明白。金錢開路,秘密抓捕。”
艾飛雨緩緩的說道:“嗯。就是這樣的意思。去吧,應該很快就會有線索的。”
蕭骞迪興匆匆的轉身去了。
艾飛雨低聲的說道:“大人……”
劉鼎心領神會的說道:“你有些事情想要單獨對我說?”
艾飛雨點點頭。
令狐翼悄悄的退出去了。
劉鼎看着艾飛雨,靜待下文。
艾飛雨卻保持了沉默,臉色輕輕變幻,似乎在衡量着如何措辭,良久才緩緩的說道:“飛雨隻想知道,大人如何看待自己的令尊?”
劉鼎悄悄的皺皺眉頭,這個問題還真的不好回答,不過也沒有什麼需要隐瞞的,他慢慢的說道:“我父親?黃巢?嗯,沒有什麼特别的,他雖然是我的父親,可是,我對他的評價其實不是很好,他的行事作風,我并不贊同,尤其是他在離開長安以後的所作所為,完全已經失去了理智了。天底下的百姓,好像對他的評價也不是很好。或許,在乾符年間,他的表現還好,在中和以後,就變味了。飛雨,你如果對我父親有什麼看法,不妨直說。我父親是我父親,我是我,我不會重蹈覆轍的。”
艾飛雨輕輕的點點頭,慢慢的說道:“那麼大人又是如何看待王仙芝的呢?”
劉鼎慢慢的說道:“我對他不太了解,隻知道他和我的父親是戰友,但是兩人後來鬧了矛盾,分道揚镳,不歡而散。不過,他畢竟是和我父親同時代的人,還是首先舉起義旗的人,我對他,也許有三分尊重吧!”
艾飛雨再次輕輕的點點頭,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深沉的說道:“飛雨之所以不得不直接問及大人這些敏感的問題,實在是有些事情,大人必須心裡有數。”
劉鼎緩緩的說道:“飛雨請說。”
艾飛雨臉色慎重的說道:“如果飛雨的猜測沒有錯,今天的這個刺客,肯定是當年王仙芝的舊部。他刺殺你,目的就是要為王仙芝報仇雪恨!”
劉鼎微微一愣,愕然說道:“王仙芝的舊部?”
他怎麼都沒有想到,刺客居然是王仙芝的人!王仙芝和黃巢,本來就是戰友,後來雖然鬧翻了,可是也沒有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吧?難道現在兩人都死了,他們的後輩反而結下了更深的仇恨?
艾飛雨凝重的說道:“這就是飛雨要大人仔細衡量的原因。當日令尊和王仙芝鬧翻,令尊還當着衆人的面,打了王仙芝,兩人勢同水火,不歡而散,最終勢不兩立。後來王仙芝兵敗,尚讓等殘部固然改投了令尊,但是還有不少殘部留在了蕲州周圍,對于這部分的王仙芝舊部來說,他們最仇恨的人,恐怕就是令尊。”
劉鼎深沉的說道:“因為此事,他們就來刺殺我?”
艾飛雨微微頓了頓,深沉的說道:“大人想必知道,王仙芝是被朝廷官軍打敗的,最後在蕲州不幸戰死。尚讓等殘部投靠了令尊,可是還有相當部分的殘部,繼續在蕲州周圍奮戰,對于他們來說,令尊對王仙芝的傷害,還在朝廷之上。他們固執的認為,是令尊破壞了王仙芝的招安計劃,最終導緻了王仙芝的死。我不知道你有沒有印象,在令尊後來率軍路過潭州、嶽州的時候,朝廷的官軍裡面,就有王仙芝的舊部,在高骈的部隊裡面,也有王仙芝的舊部,這些人和令尊作戰的時候,是非常積極的。他們是想要借助朝廷的力量,消滅令尊,為王仙芝報仇雪恨。你對此,不會感覺到奇怪吧。”
劉鼎默默的點點頭,緩緩的說道:“不奇怪。”
艾飛雨繼續慢慢的說道:“王仙芝不幸死于黃梅,餘部也分散蕲州各地,這些人未必能夠和當地的民衆在一起。當初令尊和王仙芝鬧翻的時候,曾經大肆屠戮蕲州的百姓,王仙芝的舊部肯定不敢過分接近當地民衆,以免遭受報複。飛雨推測,他們應該以打漁為生,盡量減少和當地居民的接觸,本來這是極好的潛伏辦法,在漁船上生活,極少上岸,别人都不知道他們的底細。然而,他們忘記了一點,或許是他們不知道的一點,就是這裡的湖水、河水裡面,都有皿吸蟲,他們長期的漁船上生活,最終感染了皿吸蟲病,以緻變成了現在的樣子。飛雨不知道他們當時遺留下的殘部有多少,不過據說當日在王仙芝陵墓前的鮮花,隻有寥寥數束,說明他們能夠行動的人,可能隻有幾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