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5章(1)
相思河畔,艾飛雨靜靜的坐在輪椅上,傾聽着河水的潺潺流動,蕭緻婉靜靜的站在他的身邊,時不時的伸手整理着他的衣衫,如同是溫柔的妻子,為丈夫整理行裝。綠樹成蔭,夏蟬鳴叫,将河邊裝點得好像是圖畫一樣。對于身後的來人,兩人恍若未覺,隻是靜靜的依靠在一起,享受這種難得的安詳和甯靜。
劉鼎等人站在樹蔭的後面,面面相觑,卻又止步不前。
他們不願意打擾這一刻的安詳和甯靜。
朱有淚明顯有些遲疑的說道:“我們這樣子……是不是有點大煞風景?”
李怡禾點頭說道:“是。”
盡管明知道是大煞風景,明知道前面的兩人,都知道他們在背後悄悄的偷窺,可是,大家都不願意離開。他們願意看到這一切,願意看到艾飛雨出現在他們的視線中。消滅了淮西軍以後,鷹揚軍的每個高層,都最怕聽到一個噩耗,那就是艾飛雨走了。
從孫婧慈和盧舜傑的秘密報告來看,艾飛雨的生命,已經所剩不多,支撐他活下來信念,就是幹淨徹底的消滅淮西軍。現在,這個目标已經達成,支撐他活下去的信念,也就消失了。他們都非常擔心,艾飛雨随時都會棄他們而去。眼前的這個場景,他們已經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有看到了。
直到蕭緻婉捋了捋額頭上的秀發,伸出手掌,等待空中的一片柳葉落下。天色也逐漸的轉暗,仿佛要下雨了。兩人親密的身影,才漸漸的分開。這是讓後面的人走上去的信号。
劉鼎慢慢的走過去,故意加重了腳步。
蕭緻婉沒有回頭,艾飛雨也沒有回頭。
劉鼎來到兩人的身後,沉聲說道:“飛雨,要下雨了,回去吧。”
艾飛雨的神色有些古怪,似乎有些依依不舍的說道:“大人,我……再坐一會兒。”
劉鼎看看蕭緻婉,陰沉的說道:“把她帶走。”
夏可舞上來,将蕭緻婉帶走。
蕭緻婉默默的轉過身去,跟着夏可舞走了。
艾飛雨的身體,忽然從輪椅上滑落下來,就如同是一下子失去了支撐,整個人都完全癱瘓在輪椅中。站在不遠處的順治小和尚,急忙走過來,将艾飛雨的身體攙扶起來。本來艾飛雨的身體,由于病痛的折磨,早已經是皮包骨,體重是非常輕的,可是這時候,順治小和尚卻覺得,他的體重,好像突然增加了很多。
劉鼎當然看出一絲絲的不對來了,彎下腰來,關切的說道:“飛雨……”
艾飛雨艱難的喘息着,吃力的說道:“大人,我……”
劉鼎已經覺察到艾飛雨的神色有異常,于是緩緩的說道:“飛雨,你如果有話要說,可以慢慢的說,不用着急。”
艾飛雨沉默片刻,才有點忐忑不安的說道:“我……是不是很無能?”
劉鼎詫異的說道:“不!當然不是!你怎麼這麼說?”
艾飛雨晦澀的說道:“我……原本不想見她的……但是……我終于還是見她了……”
劉鼎語調輕松的說道:“這算什麼無能?不就是見個面嗎?秦宗權想見我,我還不是一樣去見他了?”
艾飛雨艱澀的說道:“那是不同的……大人,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劉鼎點點頭,輕柔的說道:“你說。”
艾飛雨的嘴唇,輕輕的顫動着,仿佛是不受控制的說道:“放了她……”
劉鼎頗有些意外,沉聲說道:“飛雨!”
艾飛雨低着頭,好像沒有面對劉鼎的膽量,深陷的眼睛,其實什麼都看不到,可是他卻将眼睛埋在自己的兇間,用很低的聲音,自言自語的說道:“我……知道……我很傻……可是……我願意感覺到她在我的身旁……”
劉鼎皺眉說道:“飛雨,她傷害你這麼深,你難道不想報仇雪恨嗎?”
艾飛雨搖頭說道:“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劉鼎沉默片刻,緩緩的說道:“你不恨她?”
艾飛雨苦澀的說道:“曾經恨過……但是現在……我不恨了……”
劉鼎思索片刻,沉聲說道:“飛雨,我尊重你的意見,但是,這個女人心機很深,她剛才對你的關心,極有可能是裝出來的,你不會上她的當吧?”
艾飛雨搖搖頭,還是不敢面對劉鼎的目光,低聲的說道:“我……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我真的……真的不想讓她就這樣死了……我……我……”
劉鼎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神态輕松起來,淡然說道說道:“當然,如果你堅持,我肯定會尊重你的意思。”
艾飛雨無力的依靠在輪椅上,神情顯得有些寂寞,又有些懊惱,更有些羞于見人,晦澀的說道:“……我……是不是真的很傻……我居然饒恕她……”
劉鼎沉靜的說道:“不!你不傻!你是……太仁慈了。”
艾飛雨沉默片刻,忽然有說道:“我這樣做……兄弟們會笑話我嗎?”
劉鼎不假思索的說道:“當然不會。”
艾飛雨狐疑的說道:“真的不會嗎?他們不會覺得我是因為她的美色……”
劉鼎搖頭說道:“真的不會。”
頓了頓,又說道:“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這又算得了什麼?我劉鼎不也是被别人天天在背後指指點點麼?大丈夫做事,行得正,站得直,不用在乎别人是怎麼想的!其實蕭緻婉和我們鷹揚軍倒是沒有什麼過節,鷹揚軍和淮西軍的仇恨,隻能算到秦宗權的頭上。如果不是她将你害成這個樣子,我們也不會這麼痛恨她,要是你能夠饒恕她,兄弟們當然不會說什麼的。”
艾飛雨顯得頗為害羞的樣子,低聲的說道:“我……不好意思告訴大家……”
劉鼎微微一笑,果斷的說道:“這個你放心,我會處理好的。”
艾飛雨那種局促的樣子,竟然像是初戀的少年。
劉鼎無意中似乎竟然感覺到一絲絲妒忌的味道。
當然,這種微弱的妒忌味道,很快就消失了。
艾飛雨又說道:“他們都在後面……我不好意思見到他們……”
劉鼎點頭說道:“我去幫你辦妥此事。”
艾飛雨擡起頭來,語調低沉的說道:“大人,我……我真的感激你……”
劉鼎哈哈一笑,微笑着說道:“其實,你的擔心是多餘的,兄弟們最願意看到的,乃是你的笑臉。隻要你能夠經常出現在大家的眼前,為他們排憂解難,他們高興都來不及呢!”
艾飛雨哽咽的說道:“謝謝!”
劉鼎點點頭,讓順治小和尚繼續照顧艾飛雨,自己回到蕭緻婉的身邊,冷冷的說道:“你跟我來。”
夏可舞和藏勒昭等人互相對望一眼,都覺得甚為詫異,聽大人的口氣,好像中間有了什麼變故,對蕭緻婉的恨意,好像也沒有那麼明顯了。令狐翼也好奇的看看河畔的艾飛雨,又看看蕭緻婉,一下子好像還無法反應過來。
朱有淚和李怡禾也相互打着眼色,朱有淚的眼神,十分的古怪,一會兒看看蕭緻婉,一會兒又看看艾飛雨,最後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頻頻點頭,好像窺探到了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樣。無意中被李怡禾一瞪眼,才悄悄的收了回去。
蕭緻婉跟在劉鼎的後面,一聲不吭,既沒有感覺到特别的害怕,也沒有感覺到特别的高興,至于悲傷的神色,好像也沒有出現過。從她出現在鷹揚軍的視線以後,她更像是一具美麗的行屍走肉,冷漠而平淡的面對眼前的一切。
一行人回到指揮所。
指揮所的旁邊,是個小客廳,是劉鼎專用會客的地方。客廳的面積不大,中間隻有一張圓桌,旁邊是四張椅子,旁邊擺着幾盆裝飾用的石榴花。蕭緻婉穿着黑色的長裙,和客廳的顔色格格不入,倒有些未亡人的感覺。
劉鼎随意的說道:“坐下來!”
蕭緻婉默默的坐下。
夏可舞和藏勒昭都站在門外。
朱有淚和李怡禾也閃閃縮縮的,躲藏在旁邊,竊竊私語。
劉鼎忽然發現,這兩人的關系,怎麼如此的親密?他們可是兩個大男人啊!
難道……
别,趕緊給這兩個家夥找兩個女人分别看管為上!
要是等到他們犯錯誤,那就完了。
劉鼎擺擺手,對外面說道:“夏可舞留下,其餘的人,都退去吧!”
藏勒昭等人随即轉身離開。
朱有淚卻顯得十分惋惜,好像還想聽聽劉鼎到底要和蕭緻婉說些什麼,最終還是被李怡禾拉着走了。
李怡禾畢竟有武功在身,力氣要比朱有淚大,隻要一用力,任憑朱有淚怎麼使勁,都好像被扯風筝一樣的扯走了。朱有淚每次被李怡禾暴力拉走,都想發作,但是看到李怡禾兇惡的眼神,又無奈的搖搖頭,垂頭喪氣的放棄了反抗的念頭。
劉鼎看了蕭緻婉一眼,冷冷的說道:“你為什麼不說話?”
蕭緻婉低着頭,漠然的說道:“有罪之人,不敢擅自開口。”
劉鼎冷冷的說道:“我知道,你又成功的蒙騙了艾飛雨。”
蕭緻婉鼻子裡輕輕的哼了哼,沒有說話,但是臉上的神色,卻明顯有些不屑。
劉鼎冷冷的說道:“難道不是嗎?”
蕭緻婉終于擡起頭來,漆黑的眼珠子轉了轉,漠然的看着劉鼎,不以為然的說道:“你為什麼不肯承認,是你的軍師定力不強,無法抵擋我的誘惑呢?”
劉鼎微微一怔,随即說道:“蕭緻婉,你太嚣張了。”
蕭緻婉神情漠然,眼神更是漠然,語調更是漠然的說道:“我隻是實話實說而已。你要是不喜歡聽真話,我可以換另外一種說法。你劉鼎大人武功蓋世,天下無雙,小女子願意臣服于鷹揚軍的旗幟之下……”
劉鼎明顯感到一股惡心的味道,皺眉說道:“你閉嘴!”
蕭緻婉冷冷一笑,緘口不語,嘴角邊卻又帶着若隐若現的得意的微笑。
劉鼎忍不住說道:“你有什麼可以得意的?”
蕭緻婉淡淡的說道:“我喜歡這樣,難道不行麼?”
劉鼎冷冷的說道:“就沖你對艾飛雨所做的事情,我就要将你大卸八塊!”
蕭緻婉漠然的說道:“我和艾飛雨之間的事情,你又了解多少?”
劉鼎冷冷的說道:“我隻知道你用無比歹毒的手段,殘害了他,讓他生不如死!”
蕭緻婉并不在乎劉鼎的威脅,嘴角邊依然挂着若隐若現的微笑,淡然自若的說道:“不錯!我的确是殘害了他,讓他生不如死。但是,你不得不否認,他終于還是活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