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風雲突變(2)
崔绾臉色凝重的點點頭:“是的,動作非常快。耶律阿保機的進軍速度,隻能用閃電來形容。”
劉鼎盯着魏博節度使的位置,沉吟不語。從目前的局勢來看,唯一能夠抵擋契丹人鐵騎的,隻有魏博節度使樂彥桢,但是魏博節度使的兵,都是驕兵悍卒,樂彥桢未必能夠指揮得動他們,即使他指揮得動,魏博兵也未必是契丹鐵騎的對手。根據三眼都的情報,魏博兵不過在五萬左右,要對付八萬的契丹鐵騎,談何容易?
以前魏博節度使受到攻擊,都有朱全忠照應,兩人關系密切,還是指腹為婚的兒女親家。但是現在,朱全忠面對突厥人大軍,已經自顧不暇,哪裡還有精力理會魏博節度使?但是,如果契丹人攻陷魏博地區,則宣武軍的整個側翼,都将全部暴露,因此,宣武軍即使自顧不暇,也必須派兵救援,這必然會削弱宣武軍的正面軍力。
難怪朱全忠如此緊張,他實在不能不緊張。換了鷹揚軍擋在前面,同樣緊張。宣武軍去年剛剛被淮西軍反噬了一口,損失了相當部分的有生力量,他們從山東招收的兵員,現在應該還沒有形成戰鬥力,在這樣的情況下,想要宣武軍單獨擋住突厥人和契丹人的聯合進攻,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鷹揚軍處在宣武軍的後面,一旦宣武軍全面潰退,鷹揚軍将直接面對突厥人和契丹人,顯然,這絕對不是鷹揚軍希望看到的結果,也不是所有江南人民願意看到的,甚至不是整個漢人願意看到的。但是,如何才能幫助宣武軍渡過難關,卻又不會損害自己的利益,就不是輕易可以做到的事情了。
指揮所裡面的氣氛,本來就非常的緊張,劉鼎到來以後,更加是寂靜一片,所有人都在默默的沉思,看有什麼辦法可以打開眼前的危險困局。連綿的大雪,讓大家都覺得今年的開春肯定不利,隻是沒想到,居然不利到這樣的程度,居然是突厥人和契丹人雙雙南下。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幾乎每個人都想到了這句話。
劉鼎沉思片刻,緩緩的說道:“各位對局勢有什麼看法?有什麼疑問?”
史光璧百思不得其解的說道:“李克用在這個時候攻打朱全忠?到底是為了什麼?僅僅是為了報上源驿之仇嗎?”
張铎、崔绾、高郁等人也是滿臉的疑惑,沉默不語。
李克用和朱溫有深仇大恨,這是衆所周知的,當初在上源驿,朱全忠差點殺死了李克用,所以李克用一直引以為恥。這幾年來,李克用無時無刻不在為消滅朱全忠作準備,對朱全忠的進攻也發起了三次。然而,李克用這次不顧一切的南下,似乎隐藏着某些玄機,并不僅僅是因為消滅朱全忠這麼簡單。
正在大家都找不到具有說服力答案的時候,艾飛雨來了。
艾飛雨的臉色有些疲憊,不過總的精神還算好。
劉鼎急忙問道:“飛雨,你有什麼好建議?”
艾飛雨慢慢的說道:“屬下隻能這樣認為,李克用的精神方面可能有些不太正常,所以突然發動了這次進攻。”
衆人都用疑惑的目光看着他,什麼叫做精神方面不太正常?
艾飛雨繼續慢慢的說道:“從目前掌握的情報來看,李克用似乎是倉促上陣,孤注一擲。看似三路大軍非常兇猛,實際上還不如将全部兵力集中到一起使用來得有威力。他發動如此大規模的征戰,卻沒有進行基本的合縱連橫,根本不合情理。就算他想不到,他的謀士也必然會想到。除非是李克用一意孤行,根本不聽謀士們的意見。周德威被流放到雲州看守後院,也許就是因為勸說了李克用。”
崔绾等人都輕輕的點點頭。
不錯,突厥人的行動,的确給他們這樣的感覺,那就是倉促上陣,孤注一擲。
三眼都的情報對突厥人還是盯得比較緊的,李克用調動大部隊,三眼都都是偵察的很清楚。尤其重要的是糧草的運輸,完全沒有瞞過三眼都探子的可能,但是,這次李克用南下,隻有部隊調動,卻沒有糧草提前運動,顯然不太正常。另外,從戰略上來講,李克用這樣的純武力行動,不會取得太大的效果,軍事行動從來都是個政治陰謀聯系在一起的,李克用一味迷信武力,效果已經越來越糟糕了。相反的,這次跟在突厥人後面出兵的契丹人,才是最陰險的。
其實李克用要收拾朱全忠,最好的辦法就是和劉鼎取得聯系,兩人一起南北夾擊宣武軍。事實上,鷹揚軍是很歡迎這樣的合作的,覃睿這次到太原去,就有隐諱表示兩軍合擊朱全忠的意圖。但是,李克用根本沒有這樣的意圖,想必還是面子在作祟,當初在穎水邊上沒有殺死劉鼎,讓突厥人覺得丢了面子,因此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和劉鼎合作的。
也難怪李克用英勇一世,始終沒有大的建樹,因為他實在不懂得取舍,不懂得暫時的委曲求全,任何時候都以為依靠自己的武力解決一切的問題,甚至不惜帶兵進攻長安,結果将自己變成了天下公敵。他這次沒有準備妥當,就倉促南下,天知道他是怎麼想的。
當然,突厥人雖然是倉促上陣,可是兵力如此雄厚,還是非常可怕的,又有契丹人在旁邊伺服,局勢的确非常的危險。更要命的是,如果李克用真的孤注一擲的話,隻怕銅牆鐵壁都要被他粉碎,此人或許不擅長計謀,但卻絕對擅長進攻,要是擺開陣勢和突厥騎兵鏖戰,再多三倍的兵力,都擋不住兇悍的突厥騎兵。
尤其是突厥前鋒李存孝,此人号稱萬人敵,百萬軍中取上将首級易如反掌,面對他的進攻,有幾個宣武軍将領自信能夠擋住?而其他的河東軍将領李嗣源、符存審等人,也都不是省油的燈。李嗣源的能耐劉鼎已經見識過了,他深信此人日後的成就,不會在李存孝之下。李克用和李存孝自恃武力過人,還是少了點腦子,可是李嗣源卻是智勇雙全,這樣的對手才是最難對付的。
艾飛雨最後說道:“隻是飛雨不明白,到底是什麼東西促成了李克用的倉促行動?是什麼原因讓他變得如此的剛愎自用,根本聽不進部下的意見?是不是他的身體方面出了大問題?難道是大限将至?三眼都有沒有這方面的消息?”
衆人也是滿臉的疑惑,百思不得其解,隻有劉鼎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這次李克用留下周德威鎮守雲州、代州一帶,傾巢而出,應該是受到了娜客粒爾的影響。那個古怪的祖母綠寶石,帶有放射性物質的秘密,隻有劉鼎一個人知道。李克用本來就喜歡意氣用事,剛愎自用,要是那個什麼娜客粒爾真的影響到了他,讓他在這方面顯得更加突出的話,也是預料中的事情。
既然問題搞清楚了,就沒有必要繼續深究。
現在問題的關鍵,是如何防止突厥、契丹聯手進入中原,重演五胡亂華的悲劇。
劉鼎清清嗓子,沉聲說道:“對于宣武軍的求救,大家意下如何?”
艾飛雨不假思索的說道:“我們必須出兵。”
崔绾輕輕的說道:“為什麼?”
艾飛雨不緊不慢的說道:“朱全忠如果戰敗,李克用騎兵就會橫掃河南一帶,我們江淮地區也不能幸免,遊牧民族的騎兵太多,無論我們如何防備,都會被對方鑽空子的,類似秦無傷的事情,肯定會層出不窮,除非我們退守長江,才能完全避過對方的兵鋒。顯然,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史光璧凝重的點點頭,緩緩的說道:“的确,突厥騎兵來去如風,破壞力太大了。我們都沒有足夠的騎兵,根本無法和他們周旋,必須将其堵截在黃河一線,才能最大程度的消弱其騎兵的破壞力。淮河一線太薄弱,恐怕無法承擔這樣的重任。”
微微頓了頓,艾飛雨憂心仲仲的說道:“突厥人雖然可怕,但是飛雨更擔心的是契丹人,顯然,契丹人是謀定而後動,他們的目的,不僅僅是魏博地區,而是整個山東。李克用有勇無謀,終難成大事,契丹人卻是有勇有謀,如果我們不加以遏制,隻怕契丹人的日後成就,還在突厥人之上,甚至有可能入主中原,建立一個異族王朝也說不定。”
張铎感慨的說道:“我們中原地區每次内亂,這些遊牧民族都少不了興風作浪,真是令人憤慨。以後等我們強大了,一定要将他們都攆到大漠的最北部去,讓他們永久的和寂滅海(今貝加爾湖)為伴。”
李怡禾皺眉說道:“唇亡齒寒的道理,我們都懂,隻是,我們畢竟和朱全忠有很深的仇怨,萬一朱全忠在中間搞鬼,借刀殺人,我們豈不是虧大了?我看朱全忠未必會感謝我們派兵前往,他也清楚的知道,我們和他不對路。”
其實出不出兵沒有什麼值得争論的,在座的所有人都很清楚,如果不是到了最危險的關頭,朱全忠絕對不會向劉鼎求救的,這白白是給了劉鼎和他麾下的宣武軍将領重聚舊情的機會,這本來就是朱全忠最忌諱的事情,可見他的确到了走投無路的地步,才會像劉鼎發出了求救信。
事實上,在向鷹揚軍發出求救信息的同時,朱全忠同時向陳州的節義軍節度使趙犨、郓州的天平軍節度使朱瑾、兖州的泰甯軍節度使朱瑄、青州的平盧節度使王敬武、徐州的武甯軍節度使時溥、神策軍中尉楊複恭、東川節度使高仁厚、西川節度使陳敬暄發出了求救信,可見,他的确是額頭上飙汗了。
要是這些地方勢力也能夠明白唇亡齒寒的道理,及時派兵援助的話,五胡亂華的局面,斷斷不會重演。然而,天下事未必有如此順暢。很顯然,趙犨、朱瑄、朱瑾三人是肯定會出兵的,他們三家和朱全忠的關系最是密切。時溥可能要看一看,王敬武可能也要看一看,但是出兵的可能性還是有的,至于高仁厚、陳敬暄、楊複恭,就真的隻能精神上鼓勵了。
現在關鍵的問題是,突厥人來勢洶洶,朱全忠臨時組織起來的聯軍,是否能夠擋住突厥人的進攻?要是因為大家各懷鬼胎,最後導緻損兵折将的話,那還不如不去。臨時集合到一起的軍隊,戰鬥力不但不會提升,相反還會急促下降。況且,這種混亂的戰鬥,最是施展反間計、借刀殺人、借道伐虢的好機會,這些臨時聚集到一起的各路人馬,前幾天說不定還在互相厮殺,想要他們精誠團結?做夢。
一個判斷不好,也許死了還不知道是怎麼死的。
鷹揚軍自從建立以來,還沒有遇到過如此複雜的局勢呢!
那麼,鷹揚軍到底應該如何應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