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西園,奇山碧水,相映成趣;亭台樓閣,巧置其間;流水缭繞,綠林郁茂。殿堂面渠而建,如龍之鱗,宛若天就。
蹇碩開始的職責是守衛皇宮,宮内羽林軍調動全部歸他統屬,他雖然有些劣迹,過于驕狂,無論是清流還是宦官誰的帳都不買,但對劉宏稱得上絕對的忠心耿耿,除了早年被曹操打死了一個不争氣的叔叔之外,這個人不算奸妄小人。人生的信條隻有一個,為劉宏效忠。在這種單純的信念之下,他倒還真把皇宮包圍的像鐵桶一般。
劉宏之所以這樣,全是因為來自童年的陰影,年少時不好的記憶是最深刻的,建甯二年,劉宏不過才十二歲,宦官王甫與大将軍窦武的矛盾進一步激化引起了宮廷政變,近百太學生居然毫不費力地闖入宮阙,這在劉宏的心裡畫下了極其嚴重的一筆。後來,又有黃人在宮苑之内牆上留下謗書,試問皇宮内院都能讓他們這樣來去自如,若有心機叵測之輩刺殺九五之尊豈不也是輕而易舉?
正因如此,劉宏才從宮中物色了蹇碩這個相貌威武又絕對忠誠的小宦官來負責他的安全。
不過蹇碩把宮内安全問題搞定之後,劉宏卻再沒回過皇宮。
兩漢以來最為宏偉壯觀景色别緻的皇家園林,西苑建好了。為了建這個園子,不惜加捐加賦大興徭役,不惜棄邊防重地的修繕于不顧,不惜抄沒宋酆、王甫、段颎等大臣的家産,甚至不惜懸秤賣官公開斂财。在這座禦園裡,有人工修設的大片獵場,有多達一千間供宮娥采女居住的房舍,有挖渠引流而成的太液荷花池,有名貴石料堆砌的蓬萊、方丈、瀛洲三島,更有用胭脂香粉染紅的流香渠、供劉宏戲水取樂的裸泳館,整個西園之中,到處彌漫着奢華**的氣息……
西苑是由十常侍監造,征發全天下的能工巧匠,征調三輔民夫,耗資财億萬,花費了兩年半的時光才建好的。
多大的期待,多大的歡快。正因如此,當西苑建成之際,劉宏便一頭紮進西苑享樂,再都沒回過皇宮了,就連尚書台都被劉宏遷到了西苑。
廷議是什麼?朝廷已經三個月沒有早朝了。
劉宏本就不喜歡皇宮,王美人死後更是加劇了他的這個想法,他這輩子都不想再回皇宮,不想再見到何後。
皇甫嵩馬越曹操那些個出征在外的将領們,他們現在還不知道當他們在外面浴皿奮戰的時候,當幽州的烏桓叛亂剛剛被剪除的時候,當涼州再度發起聲勢浩大的叛亂時,他們的陛下劉宏在西苑裡玩兒的可愉快啦!
今天對劉宏來講隻是個普通至極的日子,懶洋洋的卧在雕龍玉柱的萬金堂中,早有宮女為他扇宮扇、捧香爐。面前還放着冰鎮的時令水果。張讓、趙忠等大宦官神采奕奕地侍立于劉宏身後,面前則是善于棋藝的侍中賈護正于之對弈。坐的遠一點的則是畫工出身的侍中江覽賣弄着自己的妙筆丹青。侍中任芝在一旁撫琴助興。
奉車都尉樂松則在劉宏身前護衛,蹇碩被派到冀州監軍去了,身邊也就這個樂松又能陪自己玩兒還有膀子力氣能裝點一下門面。
這是西苑,天子的安危絕對不需要擔心,這裡駐紮着一營兵馬,名号叫做‘西園騎’,他們都是黃門仆射親自訓練出的精兵,對陛下的安全絕對負責。
劉宏執起一字卻不知該落在哪裡,他足夠愛玩,棋藝也非常之精湛,隻不過對上賈護這樣的高手還有一點距離,百無聊賴地将棋子放下,劉宏拍了拍胡凳的邊緣對樂松問道:“梁尚書呢?怎麼還沒過來?”
樂松正打算出去看看,就見梁鹄邁着碎步卷着書法快速地走了過來,在劉宏面前伏倒拜道:“微臣晚到,陛下勿怪,此為陛下所做《皇羲》,微臣近來書法有所得益,便再度謄寫一份以獻陛下。”
劉宏聞言大喜,揮手讓梁鹄起來,樂松将書法接了過來,劉宏說道:“梁卿有心了,無妨,無妨,座吧,陪朕說會話。”
“諾。”
梁鹄剛剛坐下,屁股還沒熱呢,就聽外面突然一聲巨響,吓得萬金堂内衆人全都站了起來,隻聽“登登登!”地腳步聲,蹇碩猛然入堂跪伏于地拜倒說道:“奴蹇碩拜見陛下,冀州大勝!”
劉宏可是被吓了一跳,瞪圓了眼睛指着蹇碩想要罵他,左手提着放棋子的棋罐就要丢他,罐子都舉起來了,看着蹇碩的模樣卻又收了回去,深吸了兩口氣說道:“坐到一邊兒去,跟朕講講,怎麼回事。”
蹇碩現在的模樣可不太好,大陸澤之戰勝利之後他來不及休息,單人獨騎奔馬便往洛陽趕,一路上一千四百多裡路,一百多個亭,三十多個置所,三道關口,馬不停蹄。一身衣物風塵步步,汗水泥漿,除了腰間挂着的那柄金黃佩刀,根本看不出這是一個深宮内院的肱骨之臣。
蹇碩歇了口氣兒,這才從行囊中取出戰報,遞給樂松,随後說道:“陛下,皇甫将軍冀州大勝,以兩萬兵力戰十餘萬黃巾,斬級十萬,别部司馬孫堅率先破陣,馬長水陣斬張梁,首級不日送來洛陽。目前皇甫将軍正駐紮于任縣,等待朝廷的诏令。”
劉宏看蹇碩的模樣确實心疼,命宮女将水果飲水送給蹇碩,坐直了身自對張讓招了招手,輕聲耳語問道:“阿父,朕建甯四年鑄的中興劍呢,取一柄來!”
說罷,劉宏讓蹇碩先下去梳洗一番,對梁鹄招了招手說道:“梁卿,尚書台有個駱俊是嗎?”
梁鹄點頭說道:“不錯,駱俊為人踏實能幹,很不錯。”說着梁鹄小心地看了劉宏一眼問道:“陛下,可是駱俊犯了什麼錯?還望陛下寬宏……”
“他沒犯錯,梁卿不必緊張。”劉宏笑着說道:“陳王聽說過駱俊的名字,鬧黃巾時他的國相死了,希望朝廷派駱俊出任陳國相,他有這個能力嗎?陳王前些日子奉召拱衛洛陽,也不要封賞,隻求這麼一個駱俊。”
“駱俊的才能做個國相是足夠的……不過陛下,駱俊走了誰來幫微臣處理尚書台的政務啊?”
劉宏一笑,梁鹄除了寫字之外别無長處這他是知道的,但那又如何,叫那些隻會治政的人來陪朕玩兒,他們伺候的好嗎?天下是朕的,朕想讓誰做官,朕就讓誰做官。
他說道:“尚書台你就别擔心了,幽州現在安定下來了,但郭勳死了,梁卿,為朕出任幽州刺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