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種懸崖峭壁高山幽谷,在呼呼風聲中讓董長海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刺激與心跳,每一次前面男人不經意抛過來的蔓藤,讓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緊張,因為一旦失手,他将掉入下面白茫茫霧蒙蒙的山谷中,他在那地方呆了快二個多月了,他甯願摔死,也不想重新回到那幾乎讓他快要瘋掉的鬼地方。
男人似乎怕董長海體力不濟,他總會在合适的時間停下來讓董長海休息補充一下體力,等他們走走停停,看見如鳥巢般築在一棵巨樹上的木房子,天早已大亮,劫後餘生的董長海貪婪的呼吸着周圍的新鮮空氣,從一種他叫不出名字的手掌般大小的葉子中掬起一捧甘甜的露水,像吸取羊脂白露般送入嘴巴裡面後,他最後忍不住暢快的叫了出來:“活着,真好。”
男人眼角同樣擠出了一抹微笑,在董長海回過頭與他對望的一瞬間,男人小腿微曲,帶着讓董長海為之歎息的驚人彈跳力,嗖的一聲如箭矢般跳上了頭頂上幾乎有4丈多高的木屋,留下了望屋興歎的董長海在樹底發神,隔了很久,從屋子上才露出男人熟悉的腦袋。
董長海沒料到男人居然會從上面丢下來一根繩子,再怎麼樣,一個并不大的木屋幾乎就是這個男人所有的秘密了,他更沒有必要向一個第一次認識的男人敞開這一切。
董長海被男人那雙看似很瘦卻很強勁的手臂從繩子拉上去的時候,看見了眼前奇怪的一幕,角落裡躺着一位兩鬓斑白,眼窩深陷,渾身瘦得隻剩下了一具骷髅架子的老者,看着對方白骨一般的滲人小手抖動的那一刻,站在木屋邊緣的董長海差點栽倒下去,幸好男人拉了他一把,這才沒有涼成慘劇。
等老人由暗處露面的那一刻,董長海看着那黑洞洞似乎看不見底的深邃鬼瞳,差一點眩暈過去,明明看着對方眼珠已失,當他猛然看見鬼瞳聚焦成一雙電眼的時候,他驚恐得天旋地轉渾身發毛,這是他見過的最詭異的事情。如果不是旁邊的男人露出并未惡意的微笑,董長海估計早就拔腿而逃了。
“大恩不言謝,在下董長海,粗人一個,這些年來一直活得渾渾噩噩的,直到幾個月前,被高人所救,這才幡然醒悟,之所以冒昧打擾,隻是想親口向您說一聲謝謝。”董長海說完,等了很久,發現老人并沒有任何動靜,正準備轉身離開。
“從哪裡來?又準備到哪裡去?”老者的聲音帶着一種油盡燈枯的甯靜,聽到老人梵音般的詢問,原本焦躁不安的董長海立刻安靜了下來。
“浮萍本無根,風雨夜歸人,現在心裡隻有兩個字:歸家。”董長海說的很坦然,無論何時何地,他心裡隻有這簡單的兩個字,可是這裡面最後要付出多大的代價,卻從來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内,既然上蒼在野人溝幫了他一次,他相信後面運氣再差也差不到那裡去。
“留下吧,陪白猿做個伴,以後至少彼此有個說話的伴。”
“老爺子的心意我領了,隻是...”
“我這裡有個不成文的規矩,一旦進了這間屋子,沒有我的允許,這一輩子也别想走出這片林子。”
“我知道自己的身手動不了閣下一絲一毫,但我卻有權利決定自己的生死。”董長海才說完,便從木屋的邊緣跳了下去,他完全不準備對不容拒絕的老人來一點妥協,他覺得自己能從生死邊緣再次獲得重生活到這一刻,他已經賺了很多了。
董長海跳下去的時候悲壯的閉上了眼睛,隻是身體才落到半路,一根繩子帶着沉重的力道恰到好處的如一尾靈蛇般纏住了他的腰,接着董長海便像一條咬鈎的魚一般,被人從空中拉了起來,那個叫白猿的漢子在他的後頸上一扯,便将董長海這條肥魚收入了囊中。
再次站在木屋邊緣被人像小雞仔提撚着脖子的董長海絕望的望了老者一眼,士可殺不可辱,在這個地方繼續待下去,放任自己的親人不管不顧,董長海覺得自己做不到,那自己千辛萬苦又是為哪般,他擡頭望了望天,想着唯一可以保留自己尊嚴的那顆藏在牙縫裡的毒囊,自己也隻剩下這一點機會了。
董長海嘴裡流出污皿,意識開始遊離的時候,他感覺白猿和那位老者已經亂作了一團,接着他感覺自己身體輕飄飄的,也許,這一次,他真的是死了吧。
滿眼的蔥翠,滿地的鮮綠,數不盡的碧水藍天。這是董長海醒過來趴在洞口見到的最美麗的風景,閻王老爺子似乎對他還不錯,沒讓他進入阿鼻地獄、無間地獄中的任何一個,反而給他弄了這一處神仙一般的洞府,隻是這處大洞似乎是開鑿在懸崖上的,下面依然深不見底,霧氣蒙蒙。董長海無奈的笑了笑,既然這樣都死不了,似乎還有回旋的餘地,也隻能随機應變了。
一個矯健的身影憑空降落,看見董長海似乎情緒已經穩定下來的時候,小心翼翼的從懷中掏出一塊用大葉子包裹還在冒着絲絲熱氣帶着陣陣清香的狼肉,不由分說的丢到了還在眺望深谷中發神的董長海的手中。
“吃完這東西我送你出谷。”白猿說的很訣然,依然那一副簡單到如一張白紙一般不帶任何其他表情的傻乎乎的微笑,卻讓董長海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暖心。
白猿果然沒有食言,在董長海吃完狼肉,體力恢複的差不多後,兩人又像兩隻靈活的猴子在林子中再次穿梭起來,在董長海使勁渾身的力氣蕩出一片隻聞其聲,不見其形,水霧彌漫的巨大瀑布之後,他才知道自己真的出來了,隻是從水潭中鑽出腦袋的他再也沒有見到那個熟悉的影子,白猿,也許帶着一種使命,也許是他本事的宿命,最終沒能走出那片峽谷,止步于這片落差有幾十丈的大瀑布。
“這也許是天意,一炷心香盡,出世修佛心。白猿,你跟着那個男人一起去見見外面的世界吧。”老人看着一直在木屋邊緣處連續好多天一直眺望董長海離去的方向的白猿喃喃的說道。
“不,師傅,徒兒在這裡一輩子守着你。”隻是等白猿轉身的時候,老者早已像幽靈一樣不知所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