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上酒。”一聲豪爽粗邁的叫聲在這嘈雜的酒樓中炸響之後,還是賺足了各類江湖豪客驚鴻一瞥的眼球,來人五大三粗,肩上扛着一把和他身體差不多對等的巨阙劍,走起路來虎虎生風,一些膽小的再也沒敢往這巨人般身姿的壯漢身上再瞧上一眼,紛紛低着頭埋頭囫囵囵吃喝,但凡機靈點的,都知道這個時候總會有一些特别的事情發生,在一陣默契的風卷殘雲之後,原本擁擠的客棧一下子清減了許多。
一個七分憔悴,二分兇戾,還剩一分對桌上食物保持濃厚興趣的清瘦男人占着酒樓最中間的一張桌子,不緊不慢的一口酒一口菜吃得相當惬意,他左手旁邊的桌上放着一把似乎并未開鋒的重刀,巨漢的到來似乎完全沒有影響到他的雅興,在其它人早已跑到外圍準備作壁上觀之後,他依然坐在隻屬于他的方桌上拿起一隻油光水滑的雞腿開始大嚼特嚼。
小二和老闆早已被當前的局面吓得躲到了櫃台後面,這段時間以來,酒樓一天到晚都沒安甯過,江湖豪客一窩蜂的往這邊湧,雖然表面上賺的盆滿缽足的,隻是這些個江湖豪客總是說不上來幾句話便大打出手,每天被打碎,被踢壞,被砍破的碗碟座椅數不勝數,如果不是看見賬本上還能有一些進賬,估計老闆早就關門歇業了。
在酒樓最不起眼的一個角落裡蹲着一個乞丐,那些被吓走的客人似乎給他留夠了充足的食物,有些酒壺中甚至還殘留有幾口好酒,他也學着中間桌子上的漢子悠閑自得的往似乎饑餓了很久的肚子裡面填滿殘肉碎屑,也許是很久沒吃過東西的緣故,一連幾口大肉之後,他不斷的打着飽嗝,給這個原本緊張的局面帶來了幾分戲虐的味道。
董長海自從穿過那片平原之後,不知不覺在山裡面迷了路,深秋之後的山林裡面枯黃的落葉到處都是,唯獨缺少食物,對于提前就準備好過冬食物的松鼠,吃得一身膘肥體壯的黑熊,董長海在這個季節闖進這裡,無疑選擇了一條過了今天可能就不再有明天的死路,和他同行的那匹好馬早已成為了他口中的食物,望着眼前似乎永遠走不出的這片鬼林子,董長海眼角裡的蕭索和執着在這一刻突然變得釋然起來,望着眼前不遠處讓自己垂涎欲滴,好多天望肉止餓的僅存的那塊馬肉,董長海總算鼓足勇氣從樹枝上取下來,如同一隻餓瘋了的野獸,開始瘋狂的撕咬起來。
他本來想用馬肉能吸引住某種給自己續命的異類,結果并不如意,或者躲在暗處的野獸早已識破了他的詭計,等着他虛弱不堪的時候,給予他緻命的一擊。
長途的奔襲早已将他一身的衣衫扯成了一根根布條,此刻他身上碩果僅存了一塊遮羞布,晚上成為了他最難熬的一段日子,嗚咽不止的秋風正一點點的奪去他身體裡維持生命的那一絲絲溫度,瑟瑟發抖的董長海如弓蝦般蜷縮着身體躲藏在自己這段時間自己用手刨出來的土坑中,在清醒與迷糊之間不斷交替,直到他困頓得再也睜不開眼睛,放松身體裡的最後一絲防線,沉沉睡去的時候,一個同樣餓紅了眼睛的黑影抓住這轉瞬即逝的機會,身如月弓,嗖的一聲就飛了過來。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就在這隻土狼快要偷襲成功的時候,嗡嗡嗡空氣似乎被割裂的聲音在土狼往前跳躍的時候同時響起,還沒來得及撲向自己苦苦守候了很多天好不容易到嘴巴邊的獵物,一把紮槍呼嘯而至透身而過,直接将半空中的土狼生生的訂到了旁邊的樹幹上。
董長海早已被這倏然而至的境況吓得三魂去了七魄,回身看看一個臉帶憨厚笑意,毫無殺氣的男人慢悠悠的朝自己信步而來的時候,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興奮,即使這個男人在前一刻把自己作為誘餌,和自己總算能離開這個似乎是鬼打牆的地方相比完全不值一提。
男人從長相上看似乎隻有二十多歲,渾身上下用獸皮包裹着,也不理會旁邊驚疑不定的董長海,徑直走過去取出一把似乎被磨過的鋒利的小刀,居然當着董長海的面開始剝那頭土狼的皮起來,接下來是一幕讓董長海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男人下刀的位置精準而利索,除了原本被紮槍貫穿的位置,土狼其他位置的皮毛被他很精緻的分割開來,沒有沾上一丁點皿漬,一直盯着這一幕的董長海早已大汗淋漓。
“穿上吧,算是你的報酬。”男人說完這一句再簡單不過的話,便随手将還帶着土狼體溫的毛皮随手扔到了愣在一旁的董長海的手中。
“你這個人還算是一個好人,知道點燃這腳下的松針會要了整個山的命,這份情我領了。”董長海這才知道自己算是誤打誤撞,遇上了一個不明就裡,把這個無心之舉當做感恩的一個奇怪的男人,準确的說,或許是一個自己沉澱在心裡的一個個模糊的影子---野人。懷揣在身上的火折子早已在逃跑的路上不知所蹤,即使有那東西,他也不敢用,不但會暴露自己,腳下的這片不知道鋪了多少年的松針敗葉絕對會連帶自己燒成一堆灰燼。
“有沒有吃的?”董長海艱難的從喉嚨裡擠出這句話,既然對方都說承他一份情了,那從他手中換取一口吃食并不太過分,而且那頭被剝去皮的土狼,再怎麼說還能有個幾斤肉,用那東西填飽肚子,并不難。
“和我走吧,這東西現在不太适合你。”男人似乎讀懂了董長海眼中的饑餓,丢給董長海一個黑乎乎的東西,然後拔出釘在樹上的獵物,挑在肩上,從一個董長海從來沒想到過的位置,利索的爬了上去,那是一棵似乎已經被白蟻快要蛀空了的巨樹,董長海數次與那張牙舞爪上面粘附密密麻麻的小生物的樹身擦身而過,跟着那個男人爬到那顆巨樹的中段,一股久違的陽光讓董長海感受到了渾身的舒坦,他總算又活着出來了。
男人随意從旁邊抓住一根垂吊着的一根蔓藤,呼的一聲過後,他像一個猴子穿梭在林木間,求生意志極強的董長海毫不畏縮的跟在他的後面,男人都時不時向背後的董長海投來一個贊許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