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影曈曈,今天的夜晚出奇的黑,拓跋洪烈作為今天的主将,承擔了偷襲的重任,能否将錫城的城門敲開,他心裡也沒底,今天白天的那一戰,他親眼目睹了衛朝人的智慧。
作為拓跋吾宗的大兒子,他卻沒有得到拓跋嚴烈那般的恩寵,其實他心裡是有芥蒂的,自己得不到父帥的賞識,不就是因為那個拓跋嚴烈有個狐媚身姿一樣的母親嗎?自己這一次一定要讓父帥另眼相看。其實,無論他怎麼改變,無論怎麼努力,他也改變不了他在拓跋吾宗的位置,他完全錯誤的估計了當前的形勢,更何況,這還是一次讓他再也難以忘記的修羅之旅。
今天白天的藤甲兵大敗之後,衆人心中忐忑不安,不知道這一次錫城的那些官兵又會出些什麼怪招?
前面的一隊排頭兵手裡舉着一面面銅制的盾牌,這些盾牌本來是拓跋吾宗的貼身護衛使用的,其煉制的過程相當的耗費财力和物力的,這次為了幫助他們早日破城,拓跋吾宗看在自己兒子的面子上,這才借了一些與這些偷襲的官兵使用。
望着城牆邊上一具具無頭的被燒焦的屍體,這些偷襲的西夷兵完全吓呆了,這幫人難道喜歡收集人頭,難道是那些深山老林中的酋長?
前面白茫茫的一片,一個不知深淺,急于立功的官兵一腳就踏進了燒得焦黑的護城河,腳下一陣劇痛,忍不住‘啊’的一聲叫了出來,旁邊的拓跋洪烈連忙捂住了他的嘴巴:“給我忍住,哪怕現在斷了你這條腿,你也必須給我忍着。”
“大人,這裡面有些鐵蒺藜,專門用來絆馬蹄的,衆位兄弟必須小心。”官兵居然這個時候還能通定思通,果然是一個隐忍的人才啊。
拓跋洪烈靈機一動,命人連忙将父帥賞賜的銅盾牌輕手輕腳的鋪了上去,這些人才心有餘悸的沖過了護城河,靜悄悄的來到了城牆下。
幾十個人往上用力的一甩,一條條繩子被一個個鈎子牽引着,往城垛的缺口處釘了上去,形成了一條條可以供人攀爬的繩梯,但這卻相當考驗體力了。而此次被選出來的衆人,更是精銳中的精英,一個個健壯如小牛犢,胳膊有碗口粗。在這十多丈高的城牆上,他們雙腳艱難的瞪着城牆,雙手緊緊拽着繩索,一步一步的朝希望的目标攀爬了上來。
還沒等他們靠近垛口,忽然風鈴大作,原來這些人一不小心觸動了暗藏在離垛口一米之遠的絲線上系着的鈴铛,還沒等這些人反應過來,早已有一桶桶桐油傾倒而下,那些攀爬的大漢此時全身滑不溜秋的,腳下,手上完全使不上勁,更是穩不住身體,眼看勝利在望,卻帶着滿腔的不甘,直接從城牆上跌落而下,這樣摔死的,砸死的,又是一大片。
其實當時偷偷出錫城的官兵在城下撒的那些白灰,便是石灰,不但能消毒,除掉那些皿腥的味道,還能起到對比陪襯的作用。當那些人西夷人靠近的時候,錫城的官兵借着地面的反光,早已經知道了他們動向,但城牆上沒有參照物,又不能點火把,桐油倒早了,打草驚蛇,容易功虧一篑,便在離城垛不遠的地方系了一些鈴铛,隻要鈴铛響起一片,這個傾倒桐油的時機和火候就可以把握的恰到好處了。
這些人正準備沿着原路退去的時候,從城牆上抛下來一個個硬邦邦的東西,砸的他們生疼,本來黑燈瞎火的看不清,有幾個居然把那些硬邦邦的東西踢到一邊了。這時候,錫城的官兵點燃了那些沾滿桐油的,挂鈎上的繩子,一時間亮如白晝。這不看還好,一看先是吓一跳,接着痛哭流涕。這些衛朝人也太狠了,居然将自己的族人的腦袋當成石頭來砸他們,原本逃跑的情緒化作了仇恨,有幾個被刺激到了,居然揮舞着彎刀,不自量力的朝城牆邊撲了過來,錫城的官兵成全了他們,将他們射成了篩子。
拓跋洪烈就這麼莫名其妙的被人陰了一把,完全被人打的沒了脾氣,先前的豪言壯語一掃而空,留給他的,隻是一個他再也不願意想起的噩夢。
那個李蒙自然沒有什麼好下場,直接被拓跋洪烈拉出去祭了旗。
一個清麗的身影進入了拓跋洪烈的所在營帳的外圍,身輕如燕,瞭望塔上的哨兵還沒來得及呼喊一下,直接被麗人擰斷了脖子,來人出手幹淨利落。
當她如鬼魅般靠近一庭豪華的營帳,覺得大事即将可成,拔出手中的短劍,準備沖入帳内的時候,旁邊早已埋伏多時的衆官兵突然殺了出來,将蒙面的麗人牢牢的包圍在了中間。
拓跋洪烈早已被衛朝的人吓破了膽,深怕這些衛朝人再深夜偷襲進來,所以這個時候隻是外松内緊,想不到瞎貓碰到死耗子,還真有半夜來襲營的。但看見隻有一個人,還是一個女人,滿眼露出淫光與輕蔑之色。
“這個女的必須給我抓活的,老子最近受的一身邪火正沒地方發洩,記住了,誰能抓住她,有重賞。”
“昨夜死的那幫人還不夠你陪葬的嗎?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麗人的一番激怒之言,早已讓拓跋洪烈羞憤難當,早已拔起旁邊的鋼槍,直接朝麗人的兇口捅了過去。
“來的正好。”麗人柔軟的身段随着剛猛的槍影梭過來的一瞬間,早已激射而起,以一個漂亮的空中翻騰,手中的短劍直接割破了拓跋洪烈的左肩。在拓跋洪烈還沒來得及喘息的那一刹那,麗人又如鬼影般跳躍至他的右肩,左腿,右腿,分别在那些部位補了一劍。
拓跋洪烈正想大聲呼救,麗人的短劍早已貼上了他的喉嚨,讓他有口難言。早知道這小妞這麼厲害,自己何必逞一時之勇,現在這樣在自己的官兵面前丢盡了顔面,以後還怎麼服人,哎,真的天亡我也。
“帶我去找拓跋吾宗,要不然我立刻殺了你。”此人便是想替吳永麟報仇,深夜獨闖敵營的月靈兒,在昨夜那些人敗去之後,她便悄悄的尾随了上來,在外圍觀察到拓跋洪烈所在的營帳之後,便不管不顧的沖了進來,其實有沒有埋伏,對于報仇心切的她來說,都沒有什麼區别。
本來拓跋洪烈想表現的視死如歸,直接抹脖子算了,但内心深處的一絲不甘,一個兩全其美,歹毒無比的想法冒上了他的心頭。
他帶着月靈兒來到了自己同父異母的弟弟,拓跋嚴烈的營帳外圍,指着其中的一處營帳說道:“那裡面就是你要找的人,我覺得你一定打不過他。”
月靈兒懶得聽他唠叨,直接從背後敲暈了他,揮舞着手中的利劍,朝拓跋洪烈所指的營帳飛了過去。
也許是拓跋嚴烈命不該絕,他的父親拓跋吾宗近來背生暗疾,而拓跋嚴烈手下剛剛有一位懂醫理的先生,近幾日治療之後,已漸漸康複,今天将是最後的一次治療了。
還沒等月靈兒靠近,拓跋吾宗感應到了一絲殺氣,随手端起旁邊的一碗茶水,直接朝來人扔了過去,直接将那位先生撩到一邊,光着膀子,提着清風槍,虎虎生風的殺了過來。
“你就是拓跋吾宗?吳永麟是被你殺死的?”
“我正是,你是何人?居然敢單闖營帳,難道不怕死嗎?吳永麟技不如人,死得其所。”
“住口,我今天拿你的人頭去祭奠我的男人。”
“好大的口氣,看槍。”拓跋吾宗人槍如一,直接碰上了麗人迎面而來的短劍。
拓跋吾宗覺得這招式怎麼此等的熟悉,暗想之下,心中大定,槍如弓,直接朝月靈兒疾馳而來的倩影彈了過去,在靠近月靈兒的一瞬間,月靈兒來了一個倒旋大連環,直接在槍身氣力将盡之時,直接将槍影用一雙蓮足,回身反踢了過去。
當那軟綿綿的槍身回彈之際,拓跋吾宗才發現有一絲不妙,那槍身的力道似乎不止大了一倍,他用盡了幾乎全身的氣力,才重新将那清風槍握在了手中。
“你剛剛這是什麼招式?看起來軟綿綿的,怎麼如此的霸道。”
“你管他什麼招式,能打赢你的功夫就是好功夫。”
拓跋吾宗此時不在大意,剛剛此人的招式有點借力打力的意思,他修為頗高,見多識廣,一會就明白了其中的奧妙,手中的清風槍不再随便擲出手了。
劍影,槍影,在這漆黑的夜裡發出陣陣激射的火花,隔近了還能聽見噼裡啪啦的拳腳碰撞之聲,不知道的人還以為誰在放煙火,一個睡得迷迷糊糊的西夷兵正準備上前訓斥一頓,還沒看清楚是怎麼回事,一隻耳朵就掉了,痛得抱在地上呼天搶地的呼喊。
“太吵了。”利劍從那人的喉嚨掠過之後,總算恢複了平靜。
拓跋吾宗再次攻了過來,身形猶如一條升天的巨龍,帶着讓人難以招架的萬鈞之力,與槍身合二為一,帶着旋轉之力,直接與月靈兒的短劍相接,來了個硬碰硬。
空中的‘叮當叮當’的兵器交接之聲戛然而止,‘砰’的一聲,月靈兒的短劍應聲而斷,剛剛與拓跋吾宗的那一對擊,來不及将兵器和拳腳同時而來的力道順水推舟,隻是化解了兵器上的力道,用柔弱的身軀硬生生的接了拓跋吾宗一掌。拓跋吾宗剛剛其實也在賭博,他雙向而至的力道其實偏向于武器的,如果槍上的力道有九分的話,那拳腳上的氣力隻用了一分。
也許是月靈兒此刻的修為已非一般的高手,那種無意識的行為,就輕而易舉的破除了拓跋吾宗的詭計,這不得不讓他驚歎不已,這位‘蘭菱仙子’果然名不虛傳,年紀輕輕,這一身修為居然與鄙人并駕齊驅,剛剛的臨場反應,完全是一個宗師級高手的表現。
月靈兒畢竟中了拓跋吾宗一掌,雖然不至于喪命,但兇中還是氣流翻湧,嘴角沁出一絲鮮皿。
“給我上,保護父帥,抓住那個臭丫頭。”拓跋洪烈看見月靈兒受傷,連忙從陰影中指揮着慌亂的西夷兵撲了過去。
月靈兒聽見遠處的箭矢帶着破空之聲,嗖嗖的朝自己激射而來,望着那柄跟随自己多年的寶劍,有一種說不出的落寞,劍在人在,劍斷人亡。吳永麟,等着我,我來了,我來陪你來了。望着那漆黑的夜空,她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一道漂亮的倩影從一處營帳的棚頂,帶着不可思議的速度,落到了月靈兒的身旁,挽着劍花,輕而易舉的将那些射過來的利箭一一挑落。
“怎麼可能,她不是已經從懸崖上跳下去了嗎?怎麼今日的修為與那日相比又精進了不少,這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拓跋吾宗提槍的手已經開始顫抖了,如果兩人連手,自己不一定能有獲勝的把握。
此人便是從峽谷中不告而别的慕容怡清,她拉起月靈兒,兩人何其的默契,同時彈射而起,往營帳外圍像淩波仙子般飛馳而去,背後傳來了一陣破空的箭雨,還沒來得及追上那兩道倩影,便随着下沉的力道射入了旁邊的泥土之中。
寒風呼呼呼的吹着,傳出陣陣鬼哭狼嚎的呼喊,旁邊的枯樹像一個個張牙舞爪的妖怪,扭動着它們那醜陋的身軀,想吞噬一切膽敢靠近之人。疾馳于林中的二人不為所動,各自想着自己的小心事。
在一處空曠的地上站定,慕容怡清望了望癡癡呆呆的月靈兒,黯然的說道:“為了那個人,這麼做,真的值得嗎?”
“他都死了,有什麼值不值得的,隻要我願意,就夠了,不是嗎?”
“真是一個傻丫頭,給你。”慕容怡清從兇口處拿出一張珍藏的畫卷,悄悄遞給了目光呆滞的月靈兒。
“啊......”月靈兒看見那張隻有兩人才懂的畫卷之後,喜不自勝,剛剛的頹廢一掃而空,完全被一種勃勃生機所代替。
“不要問我,我隻能告訴你他還活着,在這裡等着他,他就快回來了。”慕容怡清頭也不回的走了,眼中早已淚眼朦胧,哎,這個世道給她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她明明非常喜歡那個人,而且還失身于他,但卻偏偏不能和他白頭偕老,因為這裡有一個傻丫頭更需要他。
“你要去哪裡?”月靈兒焦急的問道。
“從哪裡來,回哪裡去,這裡已經不值得我留戀下去,在這裡,我失去了我自己。”
望着慕容怡清的背影,月靈兒捧着那張寶貝一樣的畫卷回到了錫城,将這一消息告訴給了衆人,人人歡呼躍雀,笑逐顔開,是的,這個人,永遠是他們心中最重要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