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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將門毒後》第二百零九章 心意

  謝景行離開了。

  

  沈妙獨自一人坐在桌前,驚蟄走了進來,看了看外頭,方才她在外屋,裡頭這二人的聲音也沒刻意壓低,倒是被她一字不落的盡歸耳底。這會兒瞧見沈妙臉色不好,雖然心中忐忑,卻還是忍不住開口道:「夫人,您對殿下太生分了。」

  

  沈妙沒有說話,驚蟄又道:「原先夫人還未嫁到親王府上時,都對殿下比現在要好呢。這些日子瞧著卻是故意躲著殿下一般。這病中的人本就格外敏感些,尤其是殿下這一回死裡逃生,心中隻怕更是微妙,夫人這時候不關心,殿下難免會不舒服。等明日裡夫人好言相勸幾句,應當就會沒事的。夫人也莫要太過傷心了。」

  

  沈妙道:「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驚蟄這才退下。

  

  驚蟄走後,沈妙才按了按額心。她在掙紮中無力面對謝景行,但平心而論,謝景行在其中也是無辜的。那一句「其實你,自始至終,都沒有動過心吧」,讓她覺得不寒而慄。

  

  對謝景行究竟是什麼時候動心的,沈妙已經記不清了。或許是在萬禮湖上他救了她一命開始,又或許是在公主府中他在榮信公主面前摘下面具開始,還或許是成親當日,他在高馬之上伸出一隻手來相對,又或者是更早之前,再早之前,她在祠堂放的那一把火,她第一次遇見謝景行,和謝景行交鋒開始。

  

  動心的感覺實在是太遙遠了,她前生隻對傅修宜動過心,而那代價是慘重的。有了前車之鑒,她不敢輕易動心,便是要付出自己的情感,也是吝嗇的,小心翼翼的,計較著得失的去付出。然而謝景行卻不同,不知是他骨子裡就這般狂妄還是肆意,他揮霍自己的情感。這場姻緣中,他們二人的付出本就不是對等的。但沈妙也給予了她自己所能給予的全部東西。

  

  到了現在,因為她的動心,她不能毫無顧忌的去對付楣夫人,傾慕與懷疑交織在一起,反而無法面對謝景行。

  

  而謝景行呢?隻怕在心裡也對她失望透頂了吧。

  

  她在桌前坐著,那一隻從赤焰道士手中得來的,來之不易的藥草,卻被關在匣子裡隨意扔在一邊,因著這些日子都無人顧及,反是落了一層薄薄的灰,再也無人注意了。

  

  接下來的幾日,沈妙的日子便過的有些古怪了。

  

  羅潭和高陽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大約是羅潭計較高陽欺騙了她這件事,高陽見謝景行的毒已經清的差不多了,留了老太醫在親王府裡,拉著羅潭反是不知道去了什麼地方,沒個人。

  

  季夫人和季羽書也回去了季府,隻要謝景行無事,他們留在親王府也沒什麼意思。

  

  裴琅也不知怎麼的,似乎是受了風寒,便在屋裡歇息,並不出門。

  

  於是沈妙身邊突然便隻剩了她一個人。親王府的下人們也看出來了謝景行和沈妙似乎在冷戰,俱是小心翼翼的做事,一時間親王府人人自危,氣氛倒是比謝景行昏迷不醒那會兒還要凝重。

  

  便是在這個時候,葉家來人了。

  

  葉家來人,要來認回葉楣和葉恪。

  

  葉家似乎也知道沈妙不喜葉楣和葉恪,自始至終都沒跟沈妙提起過這件事。今兒個來也不過是通知一聲。

  

  隻是沈妙身為睿親王府的王妃,還是要去見一面的。

  

  在親王府的正廳裡,葉夫人正與葉恪說這話,葉楣坐在一邊,微微笑著。葉茂才微微仰著頭,似乎在說著什麼,而他做面對的正位上,坐著的卻是謝景行。

  

  謝景行穿著銀紫色的長袍,大約是因為傷勢並未全好的關係,坐的也是慵懶隨意。似笑非笑的聽葉茂才說話,卻也看不清楚究竟是個什麼意思。

  

  沈妙進來的時候,最先看到她的是葉楣,葉楣忙站起身來給她行禮。葉恪卻是沒動。如今他們已經是葉家的兒女,身份水漲船高,自然是不用再如同從前一樣行平民對親王妃的禮。

  

  隻是葉楣要行禮,沈妙連扶都未扶,就這麼生生受了。葉夫人眼中閃過一絲不快,葉恪不露聲色,葉茂才掃了一眼沈妙,卻是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裡了。

  

  沈妙走到另一頭,謝景行身邊的主位上。葉茂才就起身道:「這些日子留在親王府,楣兒恪兒多有叨擾,得虧親王妃照拂,感激不盡。」

  

  沈妙微微一笑:「可擔不起叨擾二字,說起來,葉姑娘和葉公子還是殿下的救命恩人,說是叨擾,卻是有些過分了。」

  

  葉茂才笑呵呵的打了幾句圓場,卻又聽的沈妙話鋒一轉,疑惑的問道:「不過,李姑娘和李公子怎麼會變成葉姑娘和葉公子的?他們二人要尋的親人是葉家,倒是有些令人意外。」

  

  她這般說話,謝景行隻是把玩著手中的茶杯,既不阻止,也不順從,彷彿作壁上觀一樣。葉茂才就有些拿不定謝景行是個什麼意思,躊躇一下,還是笑道:「說來慚愧,那都是十幾年前的舊事了。當時賤內分娩,府中接生婆卻生了異心,得了奸人指令,將我兒偷龍轉鳳。其實是一雙姐弟,卻被換成了早夭的女嬰,這些年來本著家醜不可外揚的念頭,一直未曾宣揚,隻是私下裡暗中查探。這一次他們二人進隴鄴,誤打誤撞的來到親王府,後來又說是尋親,倒是對上了。」葉茂才本就生的面白無須,看著和和氣氣的讀書人,這會子說話的時候更是誠懇,彷彿拿出了十二萬分的真誠來,看著沈妙笑呵呵道:「都說楣兒和恪兒救了親王殿下的命,其實我們葉家才應該感謝殿下,若非是這個陰差陽錯,我們一家人還不能團聚。」

  

  「正是這個道理。」葉夫人也跟著笑道。沈妙自從遇到葉夫人開始,還是第一次看見她笑的這般開懷,彷彿發自內心的愉悅一般。任誰看到了,都不會懷疑葉楣和葉恪就是她失蹤了多年的兒女。

  

  可是沈妙卻是怎麼也不行的,前生在明齊成為臣女兒女的人,今生卻成了大涼的人。這其中淵源糾葛,隻怕不是那麼簡單。

  

  葉楣和葉恪坐在一邊,葉楣美貌,葉恪精明,一看便是人中不可多得的人才。更難得的是謹守分寸,並未出言不遜,或者是仗著自己是謝景行救命恩人的身份就胡亂做些什麼。也因此旁人都對他們生不出惡感來。

  

  也是了,傅修宜那般精明的近乎冷酷的人,自私的連自己的親生兒女都能毫不猶豫的下手,卻獨獨對楣夫人寵愛有加,可見她必然有自己的獨到之處。

  

  「那也真是巧。」沈妙微微笑著,漫不經心道:「欽州離隴鄴也不是太遠的距離,葉家找了十幾年都沒找到,偏偏這一次一進親王府就找到了。」她看著葉楣:「真是緣分,是不是,葉姑娘?」

  

  葉楣一笑:「自然是的。親王府是塊福地。」她彷彿沒有聽出沈妙話裡的言外之意,反而從善如流道。

  

  沈妙移開目光,又看向葉茂才:「今日葉大人前來……。」

  

  葉茂才忙道:「我是來接他們回府的。」說罷又赧然道:「身為生身父親,這麼多年卻讓他們姐弟二人流落在外,都是我們的不是。如今好容易一家人團聚,自然不能再讓他們過哪些風餐露宿的日子。今日就將他們接回府中,改明兒上玉碟,從今往後,他們就是我葉家的子孫了。」說到最後,卻是有些激動的模樣。再看葉楣和葉恪兩人,眼中也隱隱有了淚光。

  

  沈妙卻覺得這戲蹩腳又索然無味。

  

  葉茂才又對謝景行恭維了幾句,卻是有些打著看在葉恪和葉楣的份上攀交情的意思。這態度就有些微妙了。

  

  大涼皇室有意拉攏葉家來對付盧家,葉家在其中所處的位置關鍵,因此本身也一直中立著並未表態。按理來說,葉楣姐弟二人回來葉家,葉家反倒是更有底氣和盧家抗衡,自然也沒必要委曲求全的臣服皇權之下,眼下這態度,倒是透露出一些要站在永樂帝這邊的意思了。畢竟睿親王府和永樂帝關係極近,討好了睿親王府,也無異於就是向永樂帝表了忠誠。

  

  沈妙的一顆心漸漸沉了下去,這自然不是她所樂見其成的。一旦葉家真的站了永樂帝那一頭,她要是在背後扳倒葉家,就是剪了永樂帝的助力,別說是永樂帝,隻怕謝景行也是不願的。

  

  但若是要她和害死自己兒女的兇手成為同盟,這輩子也就脫不開噁心這兩個字了。

  

  不過,謝景行的態度卻是耐人尋味的。

  

  葉茂才的話,他漫不經心的聽,不鹹不淡的答,恰到好處的避開了需要表明態度的問題,不上不下,不清不楚,把個葉茂才耍得團團轉。葉茂才和葉夫人兩人一齊上陣,說了許久,似乎是什麼事都說了,罷了一回想,好像謝景行又什麼態度都沒透露。

  

  這葉家向皇家示好,皇家不說是立刻感激涕零,也要禮尚往來的。可是眼下謝景行的態度,彷彿是看戲一般的,懶懶散散,不甚上心,甚至教人心中懷疑,他是否聽懂了葉茂才話中的暗示。

  

  葉茂才夫婦心中就有些著急了,再看謝景行,就換了個眼色。都說這大涼睿王滑不溜秋卻棘手的很,更是滴水不漏,今日這麼實打實的接近,下了朝堂之外,還是讓人捉摸不透。這樣的態度,讓葉茂才夫婦生不起氣,也沒道理放心,本來想要端著架子的,到最後卻不知是被誰端了架子,被謝景行佔了上風,不知不覺得被謝景行牽著鼻子走了。

  

  沈妙也對謝景行的態度有些意外,轉念一想,葉家突然示好本來也就事有蹊蹺,謝景行亦不是那麼沒有頭腦之人,自然是要調查清楚的。不過這倒是讓她鬆了口氣,隻要謝景行沒有明確的對葉家表示出好感,或者說,對葉楣姐弟因為有了救命之恩就格外另眼相看,她就心中平靜多了。

  

  到最後,卻是誰也沒說服誰,葉茂才似乎是第一次遇著謝景行這樣的不軟不硬的釘子,眼見著天色都要晚了。也沒瞧著謝景行表示出個明確的態度,曉得今日這趟算是白來了,多留也無益,不過自家的意思算是傳到了,就要帶著葉楣和葉恪起身告辭。

  

  謝景行就吩咐唐叔去送人,就要出正廳的時候,葉夫人卻似乎想到了什麼,回頭問道:「再過幾日,就是親王殿下的生辰了吧?」

  

  沈妙一愣,謝景行的生辰,她是不知道的,之前在明齊那個定然不是真的。至於大涼這頭,她也沒聽謝景行說起過。

  

  葉夫人卻眼尖,瞧見沈妙微微意外的模樣,笑問:「怎麼瞧著親王妃好似不曉得的模樣?」

  

  葉楣和葉恪也停下腳步,葉楣更是看向沈妙,目光有些微妙。

  

  做妻子的不曉得丈夫的生辰,反而從外人嘴裡說出來,這……。夫妻之間倒也奇怪。

  

  謝景行坐在廳中喝茶,好似沒聽到葉夫人的話一般。沈妙微微一笑,淡道:「葉夫人可還記得葉小姐和葉少爺的生辰?」

  

  葉夫人疑惑:「這……」

  

  沈妙才不給她說話的機會,笑道:「錯過了十幾年,葉夫人還是先想想如何補償葉小姐和葉公子的生辰吧。」言外之意便是,管好了你自家事再來操心別家,也別吃飽了撐的。

  

  這般不留情面的打了葉夫人的臉面,葉夫人臉色也不大好看了,葉茂才似乎有些尷尬。葉楣卻是拉著葉恪又同沈妙行了個禮,才匆匆告辭。

  

  看著他們一行人離開的背影,沈妙卻是深深吸了口氣。

  

  葉楣這對姐弟究竟還是才成功了,在她下手之前,終於讓葉家成功的庇護到了他們。從今往後,要打壓葉楣和葉恪,首先就要對付葉家,這可比單單的暗殺一對姐弟要難得多。尤其是這其中還摻雜了大涼皇室錯綜複雜的利益關係,牽一髮而動全身,反是更難。

  

  真教人不甘心,不高興。

  

  她想著,猶豫了一下,又回頭去看謝景行。想著昨日到底是她一時氣上心頭,因著婉瑜和傅明的關係而遷怒與他,今日他既沒有對李楣姐弟而特別相待,想來是理智的。或許他們應該認真談一談,這些日子,她的確是表現的太糟糕了些。

  

  可是才剛回頭,就見謝景行面無表情的站起身,目不斜視的從她身邊經過,倒是個陌生人的模樣。

  

  一句話也沒有說。

  

  沈妙的那一句「我有話跟你說」就憋在了喉嚨裡,半晌也咽不下去了。

  

  身後的穀雨和驚蟄見狀,面面相覷。兩人知道沈妙和謝景行這些日子都在冷戰,做主子的不好,下人自然也不會開心。不過方才沈妙明明就是有要和好的意思,謝景行這般冷淡,隻怕是傷了自家姑娘的心了。

  

  驚蟄和穀雨跟了沈妙這麼多年,尤其是近兩年來更是摸清了沈妙的性子,自尊心是極強的。謝景行這樣,沈妙便是有要求和的意思,也不會主動求和的了。驚蟄低聲道:「這下可糟了,再這樣下去,才剛嫁過來,日後可怎麼過呢。」

  

  穀雨也沉吟著道:「得想想辦法。」

  

  沈妙回到屋裡,越想越覺得不是滋味。謝景行那對待陌生人一樣的態度,實在是糟心極了。她自個兒在明齊也是做了皇後多年的,除了當初因著傅明和婉瑜要對傅修宜討好求寵,對旁人倒也沒服過軟。她性子要強,否則也不會和楣夫人鬥了這麼多年。

  

  謝景行如今這副態度,讓她好好與對方談一談的念頭都淡了。他們二人都是死腦筋,隻是謝景行平日裡不屑與人相爭,而她本身掩藏的好,於是當他們一起擰上的時候,幾乎就是慘不忍睹了。

  

  正想著,外頭有人叩門,推門進來的卻是八角。

  

  八角笑盈盈的將一碟子糕點放在沈妙的桌上,笑道:「這是小廚房裡新做的點心,特意按照明齊那頭的口味做的,夫人且嘗一嘗合不合口味。」

  

  因著沈妙和謝景行冷戰,這府裡的下人們也是小心謹慎。墨羽軍那頭的人自然是偏幫著自己的主子,就像驚蟄和穀雨定然是站在沈妙這一頭一樣。八角和茴香也早已回去了,沒想到八角這會兒還會來。

  

  隻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沈妙看著她,道:「你有話要與我說?」

  

  八角一下子就笑了,撓了撓腦袋:「奴婢笨,還沒說就被夫人看出來了。夫人,奴婢是被驚蟄和穀雨找過來勸勸您的。」

  

  門外的驚蟄和穀雨面色頓時變得古怪起來,這八角說她笨,平日裡看著挺機靈的。說她機靈,這會兒又竹筒倒豆子一般的將她們二人都拱了出來,實在是……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沈妙失笑:「你想勸我什麼?」

  

  「她們都說夫人性子冷得很,主子傷病了這麼多日,夫人都自個兒跑出去不知所蹤,也不來看看主子。主子醒了後,也隻來瞧過一次,大夥兒為主子鳴不平,所以這些日子都冷落了夫人。還請夫人不要責怪。」

  

  沈妙搖頭:「他們說的都是事實。」

  

  「可是夫人性子並不冷呀。」八角笑眯眯道:「夫人隻是不喜歡說出來罷了。否則那也不會帶著我們去樹林裡轉悠一整夜,一定要找到那位高人,為主子求藥草了。可是夫人為什麼不將此事告訴主子呢?」

  

  沈妙淡道:「救他的人不是我,最後那藥草也沒用,徒勞的事情,沒有起到作用,就不算功績,有什麼好拿出來說的?」她在後宮中也為傅修宜做了許多事,縮減簡樸,為傅修宜贏得天下清名,到最後抵不過李恪給傅修宜發布的政令。說出來不過是惹人笑話,惹人可憐,反倒不如沒有。

  

  八角蹙眉,道:「可是那都是您的心意啊!」

  

  沈妙看向她:「心意?」

  

  八角點頭:「不管您最後有沒有救了主子,就算那藥草最後沒用,可是您的心意卻是真實的。您將自己的心意掩藏起來,遮起來,主子如何能知道?夫人在林子裡轉悠一夜,堅持要往前走的時候,那些都是心意。在奴婢看來,夫人您的心意比那藥草更加珍貴,夫人因為藥草無用而掩藏起自己的心意,豈不是丟了西瓜撿了芝麻嗎?」

  

  沈妙怔住。

  

  八角笑眯眯道:「夫人,您的心意,比藥草更管用,能治好主子的病呢。」

  

  「心意,一定要說出來才能被知曉麽?」沈妙垂眸:「若是有心,如何不會了解?」

  

  八角搖頭:「對於旁人來說也許是這樣,對於主子來說卻是不同的。」

  

  「哦?」

  

  「您也知道了,主子的身世……並非一帆風順,墨羽軍是主子一手建立起來的,奴婢們也跟了主子許久。主子平日裡每日面對的就是算計,可那些都是來自於外人的,敵人的,倒也無可厚非。可是自家人,總希望能坦率一些。」八角認真的看著沈妙:「夫人,您是主子的妻子,是和主子最親近的人。您如果連自己的心意都不說明,主子也許會察覺,可是他不會確定啊。越是珍貴的東西,越是苛求,主子看重您的心意,才會有所觸怒,他不是懷疑您,而是懷疑自己啊!」

  

  他不是懷疑您,而是懷疑自己啊!

  

  沈妙猛地一震,似乎心中某塊堅冰卻因著這一句樸實的話而花開,從其中生出土壤,生出涓涓細流,生出春日漫漫綠野來。

  

  「主子也會懷疑自己的,懷疑自己不好,懷疑自己不如旁人,懷疑您對他有所不滿。這些懷疑加在一起,便成了懷疑您的心意。這樣,您還要掩藏自己的心意嗎?」

  

  沈妙微微垂眸,心潮卻開始生出起伏。

  

  謝景行是多驕傲的人,是在萬馬千軍中亦是漫不經心含笑而過,他在最骯髒混亂的朝堂傾軋中過活,年紀輕輕背負起不屬於自己的沉重,親眷兄弟朋友,若即若離,有真心無人信,倒讓他反倒像是一個總是對任何事情都不上心的人。

  

  然而卻讓人忘記了,他有著最率直的赤誠,宛如少年般的天真。就像是對待蘇明楓、對榮信公主、甚至對臨安侯。

  

  他驕傲的不肯說明一切,卻又在背後做著一切。這樣的人,前世和今生,都不會和李楣李恪這樣的人攪合在一起的。她本來就不該懷疑的。她的不信任,源自於對自己的不自信。就像謝景行對她的懷疑,來自於對自己的懷疑。

  

  沈妙閉了閉眼。

  

  就如同八角說的,人在對自己最珍貴的東西時,總會變得無比苛求。她對謝景行動心,所以才會害怕謝景行和楣夫人有牽扯,而謝景行對她的在意,讓她這些日子的冷落都變成了對方的眼中釘。

  

  她好像做錯了一些事,好在,大約還有機會彌補的。

  

  八角看著沈妙神情變化,忽而又笑了:「夫人還望好好哄一哄主子,主子這些日子性子冷厲的很,墨羽軍的眾人都要吃不消了。」

  

  沈妙搖頭,笑道:「我知道了。」

  

  「不過,」八角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夫人,您……和葉家那對姐弟有過節麽?」

  

  沈妙一愣:「為何這樣說?」她對葉家姐弟冷淡的態度親王府上下皆知,眾人都猜測不已,可是他們畢竟是第一次見面,大家都說沈妙是妒忌葉楣美貌,雖然離譜,可也找不出別的原因了,何以八角會這樣問。

  

  「您對那對姐弟太冷淡了。主子這些日子都讓人在查那對姐弟的底細,可似乎並未查出什麼不對來。所以……夫人?」

  

  沈妙心中一動,一來意外的是謝景行竟然在私下裡查探葉楣姐弟的底細,二來是,這對姐弟的底細,連謝景行都查不出有什麼不對,也可真夠清白的。

  

  「他們是同我有些過節。」沈妙道:「不過……此事事關重大,暫且先不提。」

  

  八角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又看著沈妙笑道:「總歸夫人想通了就好啦。夫人一定不要掩藏自己的心意,主子這會兒是被氣糊塗了看不出來,可是那一日咱們陪著夫人去找怪道士的時候,都看的清清楚楚,夫人的心意明眼人都看的出來,也就不必藏著了。」又沖沈妙眨了眨眼睛:「主子的生辰是下個月初三,往年都會在隴鄴的碧霄樓上大宴賓客,奴婢偷偷問過管事娘子了,今年也是一樣的。夫人若是要準備生辰禮,最好就在這幾日為主子備好。」

  

  沈妙還未來得及說話,八角又拋下一句:「主子這個人很好哄的,實在不行,夫人您親手做一碗長壽麵,主子保管也能消氣兒!當然最重要的是,不要掩藏您的心意,主子會更開心的!」一溜煙兒跑了。

  

  沈妙瞧著被她撞出來的兩扇門開開合合,怔了怔,卻是「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心中到底是比前幾日要輕鬆多了。

  

  有些事情既然無法避免,那就直接面對吧。比如剪斷不了的皿仇,比如……。無法言明的心意。

  

  ------題外話------

  

  八角掌握了tvb永恆台詞:你餓不餓呀,我下碗面給你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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