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派來的欽差，就被這麼晾在一旁。

　　“石大将軍，您這樣……小的很難回去交差。”

　　欽差低聲提醒：“如今聖上卧病，朝中之事一律交由二皇子代辦，此事雖是二皇子的意思，卻也是聖上默許的。要是二皇子怪罪下來……”

　　“那便讓二皇子問責本将！”

　　石大将軍一派嚴肅，臉色緊繃，沉聲開口：“本将駐守北地邊境，已長達二十餘載！如今北蠻戰力強盛，戰馬雄壯，兵器精良，再看我們？”

　　“近年征兵征來的都是些老弱病殘，要人沒人，要糧沒糧，能夠駐守住北地邊境，已是不易。轉告二皇子，本将實在無力接下這個差事！”

　　“石大将軍，您再……”

　　欽差臉色難看，還欲再勸。

　　卻是被石大将軍打斷道：“倒是這位大人，回去時幫忙帶句話，問問二皇子何時把早該給駐北軍送來的糧草補上？”

　　“此次駐北軍糧草緊缺，若不是北關百姓與周邊州域支援，怕是駐北軍的戰士就要餓着肚子上陣打仗。”

　　“餓肚子事小，要是因此輸了戰事，讓北蠻大軍趁機闖入大雍腹地，可就不是小事情了！敢問二皇子遲遲不給糧草，莫非是想将我大雍國土拱手讓于北蠻嗎？”

　　“石大将軍此話嚴重……”

　　欽差滿頭冷汗，不敢再讓石大将軍接着講下去了。

　　趕忙開口應道：“下官回去後定将您說的話，原封不動轉告給二皇子。”

　　他是二皇子手下的親信。

　　生怕二皇子給這位駐守一方的大将留下壞印象，趕忙往回找補：“将軍莫動怒，這事說來也怪不到二皇子頭上，先前京城周邊幾州出了亂子，派去受涼的不少官差都遭了難，就連晉陽侯都因此喪了命，陛下也是因為這事一病不起，二皇子這才臨危受命。”

　　“并非二皇子克扣駐北軍糧草，實在是現在艱難，籌不來糧食，二皇子已經愁得好幾夜沒睡過一個好覺了。”

　　這話有多少準确度，石大将軍無從考究，也不想細想。

　　他隻知道，在北地邊境最艱難的時候，朝廷毫無作為，反倒是幽王殿下，不遠數千裡帶着人手與糧草趕到。

　　這其中，幽王有多少私心，又有什麼意圖，石大将軍不想猜測。

　　他隻知道，幽王救下了北關城中上萬百姓，同時，也穩住了駐北軍的軍心。比起本該坐在龍椅上肩負大任卻卧病在床那位，和如今大權在握一副小人得志模樣的那位，隻有幽王殿下才是真正心中有百姓的人。

　　他石志衡忠于大雍，不會在名不正言不順的時候，倒戈向幽王。

　　但這并不意味着，他願意做庸君手裡的刀。

　　他石志衡，絕不做這種卸磨殺驢、恩将仇報的事！

　　“林叢，送這位大人離開吧。”石大将軍吩咐。

　　身旁的副将，上前橫跨一步，寬闊的肩膀直接阻擋住欽差望向石大将軍的目光。

　　眼見就要被強硬地請離大帳，不知還有沒有機會再見到石大将軍，欽差趕忙說道：“北蠻現在已經撤兵，幽王隻有五千兵力，您隻需要派駐北軍二成兵力，足以圍剿他們，捉拿幽王！”

　　石大将軍沉默了一瞬，垂下眼睛。

　　欽差還以為自己将其說動。

　　正欲再勸兩句，或是替二皇子畫畫大餅，就聽石大将軍忽然開口。

　　“林叢，将人送去北關軍情司。”

　　“石大将軍？”欽差蓦地瞪大眼，北關軍情司，那不是專門調查情報，捉拿、審問犯人的地方嗎？

　　正想問問為何要送自己去那，就聽石大将軍冷聲開口，說道，

　　“本将懷疑，此人乃北蠻奸細。”

　　“不然為何叫本将調兵離守，給北蠻大軍可趁之機？”

　　“叫軍情司魯大人，好好将此人審審。帶走！”

　　“是，将軍。”副将林叢，直接擡手一扭，就将欽差的手臂抓到背後，牢牢抵住，押着往大帳外去。

　　“石大将軍，冤枉啊！”

　　“下官從京城來，怎會是北蠻奸細，這都是誤會，您聽下官解釋……”

　　一口一個“冤枉”的欽差，到底還是被林副将堵住嘴，送進了軍情司。

　　這不是個嘴嚴的。

　　能領這差事，還是因為與二皇子背後的淩家沾親帶故。

　　他被緊急派遣上路的時候，京中尚不知北關城被幽王救下的消息。本還以為這趟是個好差事，畢竟駐北軍整整十萬大軍，而幽王手下隻有五千，将幽王捉拿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

　　哪曾想，本以為的肥差，卻是個送命的差事！

　　沒等軍情司動用刑具。

　　這位欽差，便像竹筒倒豆子般，把自己此行的目的全交代了個清楚。

　　他倒确實和北蠻沒有關系，不過此行的目的，也并非表面上那麼簡單。

　　明面上，二皇子隻讓人将違反朝廷律例，擅自調兵的幽王押回京城，實際卻早已埋伏了殺手在嶽衡山。

　　隻待押送幽王的隊伍途經嶽衡山，便讓殺手冒充山匪，取走幽王首級！

　　軍情司審出來的結果，除了上報回石大将軍處，亦送至齊诩案頭。

　　帶着小嘉言，被馮平接來城外營地的衛雲岚，聽說了審出的結果。

　　挑挑眉頭，“景泓，你就不擔心石大将軍真的遵從皇令，将你押送回京？”

　　“石将軍不會如此。”正是因為了解石大将軍為人，齊诩才敢在這個關頭帶兵背上，顯露自己的底牌。

　　他笃定，石大将軍不會做危害大雍之事。

　　隻要他所行之事，有利于大雍，石大将軍就算不支持他，也會保持中立，不阻礙他行事。

　　且，他也不是沒為自己留下退路。

　　齊诩不願去賭人心。

　　北關城西那座廢村，就是他為自己留下的退路，隻要情況有變，他便能從那處脫身。

　　這也是為何他要讓天樞閣，把守住石室與幾條密道的原因。

　　蠻人沒有挖通的密道，由天樞閣接手。

　　隻要北關危機，他便能帶上衛家，以及作為人質的呼延二王子，暫且逃離是非之地。

　　不過如今，看來是用不上這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