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兄，城中還未發現蠻人，瞭望台也未看到有明顯行進中的隊伍。”

　　龔錫山滿面愁容。

　　這番話倒不是質疑衛茂林、衛雲岚父女給出的信息，而是心裡沒底。

　　未知的危難，永遠比能看得見的，來得更加可怕。

　　尤其是眼下這個時刻。

　　前線作戰，北蠻除了先前的三萬鐵騎，竟還不知從哪調來一股援軍，為了守住邊境線，駐北軍必須全力以赴。不然一旦他們築起的這道防線被攻破，北蠻大軍攻入北地平原，如入無人之境，輕易便能攻向鄰近的幾座州域。

　　連年天災，北邊偏僻之地，吃飽尚且不易，哪來那麼多心力練兵？

　　附近那些州域衛所的實力，龔錫山再清楚不過。

　　都是些一碰就碎的紙老虎，别說與駐北軍相比。就是與他們北關的駐城兵差相比，都遠遠不如，哪裡能防住兇悍的蠻人大軍？

　　于前線作戰的駐北軍而言，北關一座城池，自然比不過整個大雍的安危，他們必須以守住邊境為先。

　　龔錫山深刻明白這個道理，也正因此，他知道如今的北關城，就是汪洋中的孤島。

　　守好這座城，隻能靠他們自己！

　　“龔大人，城中或城池附近，可有暗道？”

　　衛雲岚忽然出聲問道。

　　“這……”龔錫山遲疑了一下。

　　不用回答，衛雲岚便已知曉，定是有的。

　　能讓龔錫山如此三緘其口，這暗道必定也與城務府那地牢一樣，甚少啟用，藏得極其隐秘，僅有極少數人知曉。

　　臉色變了又變，龔錫山留下一句，“衛兄與賢侄女稍候片刻，在下去去就回。”

　　便匆匆離開了城務府前廳。

　　不過片刻，龔錫山便返回前廳，神情比先前輕松了幾分，應當是在密道中并無發現。

　　這時，北城門上卻忽然飄起一道白煙。

　　“不好，還是出事了！”

　　這煙霧，便是守城兵差們所放的信号。

　　北城門有情況！

　　寂靜的夜色，瞬間打破。刀劍碰撞的“叮當”聲不斷響起，好在北關城事先有所準備，未将兵差調往南城門。

　　城門外，樹叢間飛出的箭矢，一落在城頭。

　　守城的兵差們便打起精神，做好了應敵的準備。

　　“岚兒，等下你護好自己，城務府要是情形危急，你便先行離開，回去與你母親他們會合。”

　　衛雲岚鄭重點頭，“父親，我曉得的。”

　　話音才落，便聽“轟”的一聲巨響，從城中傳來。

　　城務府前廳很快有兵差跑進來通報，“是城北一座府邸，突然着起了大火！”

　　“火勢來的突然，樓都被燒塌了！”

　　夜色之中，火光沖天。

　　衛雲岚走出前廳，随着衆人的視線一起望向北邊，就看到不遠處濃煙滾滾，刺鼻的煙熏味随着濃煙飄散開來。

　　被火焰吞噬的那座足有三層高的觀景小樓，格外醒目，衛雲岚定睛看了兩眼，便認出來，“着火的是梁家府邸？”

　　梁家那府邸，位置頗好，位于北城最中心的地帶，臨近主街，距離城務府和城門都不算遠。最初那府邸龔錫山也給衛茂林推薦過，不過實在過于着眼，便被衛茂林婉拒。

　　後來梁大人一眼相中，花重金從城務府手裡賃了下來。

　　夜風拂過。

　　濃煙吹得人睜不開眼，那煙飄到眼睛裡還有些刺痛。

　　“火燒得太旺了，若不救火，怕是很快那幾條街都會受到波及！”

　　駐守城務府的兵差，紛紛露出焦急之色。

　　梁家也不知怎麼回事，竟然縱容火勢燒得這般兇猛。

　　城務府這裡人手倒是充足，但若分出人手救火，勢必會造成防守削弱。這場大火的目的，隻怕就在此處。

　　不過須臾，火勢仿佛又随着夜風大了起來。

　　煙熏火燎的嗆鼻氣味，與叫嚷着救火的喧鬧聲，将幾乎半座城池的人都吵醒。

　　原本寂靜的城池，徹底變得混亂。

　　“不能縱着大火這麼燒下去。”

　　龔錫山深吸一口氣，吩咐道：“宗領衛，立即帶兩支小隊趕去救火。”

　　被點到名字的差役，立馬應“是”。

　　衛茂林急忙開口：“龔大人，還需注意梁府四周，莫讓有心人趁亂渾水摸魚！”

　　“衛兄提醒的是。”龔錫山目光凝重，梁府這場火來的時機巧妙，很難說他們在今晚究竟充當着什麼角色。

　　略一思索，便順着衛茂林的提醒繼續吩咐：“封鎖梁府四周街道，莫要讓人趁着火勢随意竄動。”

　　“父親，我也跟去救火。”衛雲岚低聲說道。

　　“岚兒。”衛茂林眼底滿是不贊同之色。

　　卻在對上衛雲岚堅定的目光後，将已到嘴邊勸說的話咽了回去。

　　“萬事小心。”

　　“您也小心。”衛雲岚看向同樣留在城務府沒有回去的王管事，“勞煩您幫我照看好父親。”

　　“大小姐放心，老奴一定跟緊老爺，将老爺護好。”

　　時間刻不容緩。

　　衛雲岚夜裡出來的急，并未更換什麼男裝打扮，仍是一襲居家所穿，平平無奇的長裙。

　　此刻她從袖中掏出一塊頭巾似的長布，接着便将手邊桌上一整壺茶水倒了上去。

　　龔錫山注意到後，也吩咐宗領衛帶人照做。

　　很快衛雲岚跟在兩隊差役之後跑出乘務府，卻并未與他們一起從敞開的梁家正門入内，而是順着府邸的院牆，繞到了府邸東南方火勢最大的地方鄰近的院牆外。

　　一道黑影，從身旁竄出。

　　衛雲岚擡起右手，掌心下便多出一片溫熱絲滑的觸感。

　　正是先前被她叮囑，先去景平巷的黑雲。

　　想來是母親那邊擔心這裡的安危，才在大火燒起後，讓黑雲趕來自己身邊。

　　“既然過來了，便與我一起吧。”

　　這是一處僻靜的暗巷，衛雲岚定了定心神，将意識沉入空間。

　　她的空間當中，除了糧食以外，還囤積了大量可直接飲用的水源。

　　以及，先前雪崩時，為了挖到被大雪覆蓋的鄒雲，而移入空間的積雪。

　　那積雪的數量别說是滅火。

　　将整座梁府埋上，都足夠了。

　　前陣子轉移糧食時，她還想過要不要将積雪清出一部分，多騰些地方。

　　沒想到今日，還未來得及清理的它們，就要派上大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