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祖母！”二皇子焦急的語氣中充斥着擔憂。

　　饒是相隔屏風，仍是将一個擔憂祖母身體的孫兒應有的神态展現的淋漓盡緻。

　　他相信，就算太後沒法親眼看到，她身邊那些“能人”，也會将他此刻的表現盡數傳入她的耳中。

　　雖不知太後前陣子為何與自己生了嫌隙，但二皇子直接要抓住這一次機會。

　　太後手中有多少權力，他比誰都更清楚。如若他接管這些權力，占據正統大義，又有諸多助力，何愁不能将那占據北地的“反賊”齊诩拿下！

　　思及此，二皇子面上更多了幾分真切。

　　屏風後，太後倚靠在寬厚的高背座椅上，腰下、頸下都墊着軟枕。

　　可無論她再如何努力坐直身子，依舊掩蓋不了鼻歪口斜，儀态不堪于從前的事實。

　　此時，代替魏洪接任她身邊暗衛首領一職的魏霖正站在她身後。

　　俯身靠近，如二皇子猜想那般，悄聲将方才二皇子的表現盡數描述了一遍。

　　“哀家無事，耀兒不必……不必為皇祖母憂心，你有這份孝心，能來看看，皇祖母就已經知足。”太後緩緩開口，語氣動容，配合着二皇子上演這段“祖孫情深”的戲碼。

　　可神色卻不曾有絲毫改變，眼底仍是一片清明。

　　誰又不知道誰？

　　若非她手上還有着齊耀貪圖的東西，齊耀根本就不會走這一趟，更别提此刻跪在屏風後演戲。

　　而她，本就知齊耀不是親孫子，自然不會有什麼祖孫情在。

　　齊耀想要她的權勢，而她也要借齊耀之手，來為她的南兒報仇！

　　“耀兒，上前一些。”

　　齊耀眼前一亮，挪動雙膝，快速向前靠近屏風。卻不曾起身，仍保持着先前恭敬跪立的樣子。

　　太後的聲音很小，沒說幾個字便已力竭，便由她身邊的女官代為轉述。

　　“你父皇他，沉迷酒色，不思悔改，如今這天下的重任，便落在了你身上。”

　　“耀兒，你是你父皇最看重的兒子，亦是哀家看重的孫兒，這天下若能交到你手，哀家是放心的。”

　　“哀家年邁，不中用了，這些東西便交到耀兒你的手上。”

　　“隻望哀家閉眼之前，能夠看到耀兒你平複大雍各地，到那時，哀家便說服你父皇退位讓賢，讓你繼任大位！”

　　女官轉述完太後要說的話，繞出屏風，舉着一塊托盤來到二皇子面前。

　　那托盤上赫然是兩樣東西。

　　一塊質地溫潤，明顯女子佩戴的玉牌。另一枚則是與軍令相似的青銅令牌。

　　“那玉牌，是康氏嫡長女，代表身份之物。拿此玉牌前去康州，可得康氏助力。”

　　“至于令牌，不必哀家多說，你應曉得。和你嫡親舅父手上的那塊合二為一，便可調令西北大軍。”

　　二皇子的親舅父，淩貴妃的嫡親兄長，就是兩年多以前被孝明帝派去西北的主帥。

　　不通打仗，沒少受人诟病。

　　也多虧了西北軍中幾位副将實力強悍，才沒讓西北軍在這位淩主帥的管理下出什麼大亂子。

　　迄今為止最大的亂子，也不過是兩年多以前他剛繼任的時候，害死了西北軍中一支遊擊軍而已。

　　暫代父皇治理朝政以後，二皇子也曾多次與身在西北軍中的舅父聯絡，尤其是在知道齊诩擅自前往北地之後。

　　按照他的想法，是希望舅父能夠派遣一支西北軍中戰力最強的隊伍前往北地，助他擒拿齊诩。

　　可舅父回信卻稱無法做到，因為他少了半枚兵符。

　　二皇子讓淩貴妃旁敲側擊，詢問過孝明帝另外半塊兵符的下落，孝明帝卻對此一無所知。

　　二皇子也沒想到，自己怎麼找也找不到的東西，就這麼突然被送到了自己眼前。

　　這倒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至于另外那枚玉牌。

　　太後及笄之年便嫁入京中，至今幾十載過去，時間久到許多人都忘了，她出自康州世家。那是中原富庶之地，又躲過了這幾場天災，想來錢糧都是不缺的。

　　二皇子依稀記得，當年母妃還曾于自己感慨過，太後娘家嫁女兒的大手筆，僅僅是嫁進梁家那樣的府邸，太後侄女都帶了整整二百五十六台嫁妝。

　　與之相比，淩家當年為淩貴妃所準備的那點東西，完全不夠看。

　　康家啊……

　　二皇子拿捏不準，太後離家幾十載，這塊玉牌帶回去，還能起到多少作用，但料想從康家手裡榨出些銀子、糧食還是沒問題的。

　　看重托盤上這兩樣珍貴的東西。

　　二皇子越發心潮澎湃，他沒想到，太後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便将最主要的問題都解決了。

　　錢、糧、兵。

　　再加上他如今穩坐京中，有着正統之名，占盡天時地利人和。

　　而齊诩身邊真正屬于他自己的兵力，也不過堪堪五千。

　　有了太後的支持，那五千兵力完全不用懼怕，他可以直接派人前去北地，将齊诩捉拿歸京。

　　若是捉拿不成，就地斬殺，提人頭回京也未嘗不可。

　　總之這一回，齊诩是死定了。

　　…

　　北關城中。

　　節日歡慶的氣氛，還未在城中散去。

　　百姓們仍沉浸在，戰勝北蠻的喜悅當中。

　　城中的主事者們，卻已齊聚在城務府中。

　　見到齊诩，石大将軍率先起身，結結實實行了一禮，“多謝殿下，送家母北上。”

　　這聲謝，石大将軍道得格外真誠。他已經數不清有多少年，沒有和家人一起過年，若非幽王行李代桃僵之法，将母親偷偷送來北關，隻怕他這一生，都未必再有與家人一同過年的機會。

　　“不必如此。”齊诩親手将石大将軍扶起身，“大将軍為大雍戎馬一生，勞苦功高，是大雍愧對将軍。這是我應該做的罷了。”

　　寒暄結束，議起正事。

　　“如今北地已定，殿下可要率兵北上，直入京城？”這話，是裘監軍問的。

　　經曆北地重重變故，他已經徹底倒向幽王這邊。近日再送回京中的信件，都是經由北地衆人商議過的。

　　“不。”面對衆人詢問的眼神，齊诩搖頭。

　　他的兵，不是用來指向自己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