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甯宮的人反應迅速，聞到皿腥味的兩名内侍，立刻被人捂住嘴巴帶走。

　　除開太後手下親信，大殿外不許任何人靠近，同時慈甯宮禁止所有人出入，免得走漏了風聲。

　　殿内，劉總管大着膽子上前查看木箱。

　　站在太後兩側的大宮女，則連忙上前輕柔拍撫着太後的後背，幫她将梗着的這一口氣理順。

　　太後吓了一跳的心，逐漸平複下來。

　　坐起身子，目光如炬地看向下面那口紅木箱，兩眼透出精光。

　　“箱子裡沒有腦袋？”

　　她對齊诩雖然表現得關心在乎，可論起熟悉程度，甚至不如她宮裡任意一位被她安排照料過齊诩的嬷嬷。

　　這若是齊诩的屍身，少了頭顱她還真認不出來。

　　“傳孫嬷嬷過來。”這是原先跟在她身邊的老人，當初先皇剛剛過世，念在齊诩年幼，她特意派遣孫嬷嬷去齊诩身邊照顧過一陣。

　　雖說人長大了會有變化，但一些特征還是能夠認出來的。

　　太後身邊的大宮女，正要出去喚人。

　　就聽下面劉總管傳來一聲驚呼，“娘娘，這具屍體好像不是大雍人！”

　　“什麼？”太後瞪大雙眼，眼底似有驚恐劃過。

　　“依哀家看，這分明就是我們大雍人的身量……”

　　說出這話，她話音都有幾分顫抖，不是大雍人卻有有着大雍人身量的蠻人，也不是沒有。

　　她的南兒……

　　她的南兒不正是如此？

　　太後不敢往下去想，身子發軟，無力地靠上椅背。

　　她身旁的大宮女也都吓白了臉，一時拿不準還要不要出去喊人。

　　劉總管掏出懷裡的帕子，壯着膽子擡起屍體的右手，指着手指上戴着的東西說道：“這嵌了寶石的戒指，戒托是北蠻部族的獸首圖騰，奴才以前曾在北蠻進貢的寶物中看到過。”

　　北蠻進貢寶物……

　　那隻怕是許多年前先皇還在世的時候。

　　能夠有資格用獸首裝飾的部族，無外乎曾經出過老單于的丘林部，或是現任單于所在的呼延部。

　　屍體的身份，似乎不言而喻。

　　太後的身體輕輕發顫，臉色也越發難看，卻緊咬住牙關，不願說服自己去認同那可怕的猜想。

　　這屍體，怎麼會是……

　　不，絕不可能是！

　　戴着戒指的右手被劉總管一個沒抓穩，從手中滑落，“啪”地一下打在箱子上，動作幅度連帶着本就有些松散的衣領徹底散了開來。

　　劉總管的目光順勢落在那屍體裸露出的兇前，就在右側鎖骨稍稍靠下些的位置，有着三個并排的黑點。

　　屏住呼吸稍稍湊近一些，劉總管确定這裡長了三顆痣，而不是屍斑。

　　“娘娘，這屍體左兇前有三顆痣！”

　　劉總管話音落下，癱坐在椅子上的太後娘娘霍然起身，甩開宮女攙扶住自己的手，跌跌撞撞地大步沖向紅木箱。

　　“啪”地一下就跪坐在木箱旁，探頭向裡面看去。

　　屍體少了頭，脖子的刀口處也有許多斑駁不堪的痕迹，像是被野獸撕咬過一般。

　　再往下，敞開的領口露出那三顆并排長的痣。

　　位置正與曾經信中描述的一樣。

　　太後娘娘努力提着的這一口氣，終于散了開來。

　　整個人失去全部氣力，兩眼一翻，便向後暈倒過去。

　　事情發生的突然，劉總管顧不得講究那麼多，趕忙用那雙沾滿屍臭的手，托住太後的頭，免得不小心磕上地面。

　　“不好了，太後娘娘昏倒了。”

　　“快傳太醫！”

　　…

　　慈甯宮裡一片混亂，太後的人手趕在太醫來前收拾好殿中的皿迹，将那具無頭男屍轉移走。

　　也不知是暈倒後被挪動過的原因，還是急火攻心傷神太過。

　　哪怕太醫院的院判親自來看，都沒能将太後娘娘喚醒。

　　慈甯宮鬧出這麼大動靜，同在宮中的二皇子和淩貴妃此時卻無暇關注那邊的情況。

　　就在剛剛，一連失去十日消息的北地，終于再度有消息傳回京中。

　　北蠻單于隕殁！

　　呼延部兵力大減，北蠻各部族瓦解！

　　幽王已于靈門關，将長甯公主接回！

　　無論哪一個消息，都足夠令人瞠目結舌。

　　乍一看到信函，二皇子第一個反應就是不信。

　　“北蠻單于死了，北蠻各部族瓦解？”這怎麼可能？

　　北蠻要是真這麼容易瓦解，大雍邊境也就不用費力苦戰這麼多年了。

　　還有單于隕殁……

　　他要是沒有記錯的話，去年北蠻單于還親自領兵打過一回仗，當時北地傳回的情報可是說，北蠻單于雖然年邁，武力卻絲毫不輸以往，看上去比石大将軍還能再在那兩國戰場上多撐十年。

　　倒是齊诩悄悄将長甯接回來，還有幾分可能。

　　齊诩那厮……

　　比他和父皇心軟。

　　二皇子還記得有一年祭天，那時父皇剛繼位不久，他和齊诩都還年紀不大。前往京郊祭天台的路上，遇到一夥不小心誤入官道的老弱村人。

　　禦林軍要以沖撞皇家儀仗為由将人斬殺。

　　齊诩卻阻止兵差動手，說要查明真相後再予以處置。若是當真誤闖，小懲為戒就行，若是蓄意而為，那便株連九族，嚴懲不貸。

　　當時他是怎麼想的來着？

　　他覺得齊诩，就是看那些老弱可憐，心軟又事多。

　　“接回長甯莫不是想要得到賢妃和徐國公府支持？”二皇子冷笑一聲，滿眼諷刺。

　　“那他可真是晚了一步，想要賢妃支持，得先去地下找賢妃才行！”

　　“殿下，這信函上的内容，不是假的……”

　　送來信函的兵差，跪在殿下，看二皇子滿眼都是不信，心裡着急不已。

　　“你說什麼？”二皇子眉頭一皺，死死看向兵差。

　　“殿下，京中今日還有一支從寒州回來的商隊，帶回了北地的情況。那商隊所說的事情，皆與信中一樣。”

　　“北蠻真的敗了，從此不足為懼。”

　　作為大雍最大的威脅，北蠻敗了，無疑是天大的好事。

　　可想到這些成就背後，都有着齊诩的身影。

　　如今駐北軍已經徹底脫離朝廷的掌控，歸入齊诩手中。

　　二皇子心底就半分欣喜都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