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甚好。”衛茂林徹底松了口氣。

　　雖遠在邊關，但借由女兒和幽王之口，他對京中的局勢也有着一些了解。

　　如今孝明帝徹底甩手不管，二皇子暫代朝政，雖看上去大權在握，前有淩家人頂上朝中許多重要的職位，後有淩貴妃不斷給孝明帝吹枕頭風，讓他這個“暫代”的時間可以無限制地延長下去。

　　可真論起實力……

　　二皇子比幽王差的遠矣！

　　别的不說，就說如今手上兵力。

　　經曆此次勝仗，駐北軍十萬大軍，已經旗幟鮮明地站在了幽王這邊。

　　再加上幽王手上原本的兵力，明面看隻有五千，可這還不包含遍布在大雍各處的天樞閣，以及幽王留在濟、定兩洲和西南三洲的人手。

　　作為最初的大本營，幽王在西南潭、黔、夷三洲的人手，可要遠遠超出跟在身邊的數量。

　　京中，朝廷看上去執掌着大部分兵權……

　　可能真正調用的，恐怕也隻有禦林軍和駐紮在京郊的神樞營、五軍營。

　　至于遍布在各地的其餘軍隊，未必能那麼聽從二皇子的使喚。

　　兩相對比，二皇子已經落了下乘！

　　“臣祝殿下得償所願，早日入主京城。”衛茂林由衷說道。

　　不覺間，自稱已從“我”變為了“臣”。

　　這樣心懷百姓的主上，值得他去追随。

　　“好了，不說政事，殿下勞碌多日，今日是小年，合該放松放松。”高氏邀請齊诩留下來，與衛家人一同過節。

　　齊诩從善如流地應下。

　　衛家人入鄉随俗，祭竈王、掃塵土，吃瓜糖、包餃子，這些北地小年有的習俗，一樣也沒落下。

　　齊诩和長甯這對皇家兄妹，也沒有自持身份，而是完全融入衛家的氛圍當中，與衛家人一同親自上手操持着這些。

　　傍晚，一簾簾白白胖胖的餃子下鍋。

　　不一會兒，沸騰的熱氣兒便帶着香味飄散。

　　其實餃子的調餡與平日沒什麼不同，可或許是自己包出來的緣故，吃上去格外得香。

　　哪怕長甯公主這樣的小胃口，也在不知不覺間吃下了八九個。

　　最後一個咬下去，牙尖碰到一個硬硬的東西，長甯公主停下咀嚼的動作，将筷子上夾住的餃子拿遠了看。

　　“我吃到了！”

　　長甯公主驚喜地呼出一聲。

　　她咬到的，就是剛才大家喂了“讨彩頭”，特意包在餃子裡的銅闆。

　　總共包了三個，她是第一個吃到的。

　　“前塵已了，涅槃新生，這彩頭正預示着公主日後的日子将越發順遂，餘生再無坎坷！”

　　高氏說罷，衆人紛紛對長甯公主道了聲恭喜。

　　吃過晚膳，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城裡卻依舊熱鬧，許是過節的緣故，家家戶戶都休息得比平時晚了不少。

　　景平巷裡，家家戶戶門前都挂起紅燈籠。

　　從巷子口往裡看，一盞盞在夜色下耀眼的紅燈，煞是喜慶。

　　噼裡啪啦的動靜，從巷子口傳進來。

　　嘉言興奮地說道：“是有人家在放鞭炮，祖母，姑姑……”

　　“去玩吧。”衛雲岚朝他笑着擺了擺手。

　　得了準許，嘉言樂呵呵地一溜煙跑了出去。

　　衛明煊、王貴，見狀也跟了去。

　　不一會兒白四姑娘也帶着兩個白家的孩子跑了出來，手上還拎了一條沒有點着的鞭炮，巷子口越發熱鬧，不少人都湊了出去。

　　院子裡少了孩子，冷清不少。

　　衛雲岚走到齊诩身旁，向他打聽起京中近來的情況。

　　除了徐國公府和姑母那邊，她還擔心好友項玉滢家的境況。上一回收到玉滢的信，還是半年以前，已經有段時日沒聽到他們的消息。

　　“你是說督察員左佥都禦史項大人家？”

　　“是。”衛雲岚點頭，“項大人之女，乃我自幼相識至交好友。”

　　齊诩凝眉片刻，開口說道：“二皇子代管朝政以後，谪貶了一批官員，尤其是淩家的政敵以及曾經在朝堂上參告過淩家的……其中便有左佥都禦史項大人。”

　　衛雲岚心頭一緊，連忙問道：“那他們現下如何？”

　　“項大人一家被貶出京，已在月餘前離開京城，現在應當在來邊關的路上。朝廷人手不夠，這一批貶至北關的人，都是給了文書，讓他們自行上路，隻要在規定時間内抵達即可。”齊诩沒說的是，這其中也少不了他留在京城的人手從中周旋。

　　畢竟被二皇子視為眼中釘的這些朝臣，不少都是大雍的肱骨之臣。

　　等待之後他将二皇子扳倒，收複京城，免不得還要将這些大人請回京中。若是讓他們在流放路上出了意外，那便是大雍的損失。

　　流放之地無非北地、西邊，苦寒的邊關。前往兩地的流放之路，他都做了些準備。

　　眼見衛雲岚滿臉擔憂，齊诩勸道：“不必太過擔心，近來天災平息，各地也沒有暴亂發生，前往北地這一路比過去兩年太平不少。”

　　不像當初衛家人流放北關的路上，不是天災就是人禍。

　　“有時候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話雖這麼說，可衛雲岚又哪裡能夠真的放心下來？

　　項家人丁不豐，且玉滢身體不好，正是天寒地凍的時候，就算可以安排馬車，不至于兩腳行走，可一路上的颠簸也夠叫人受罪的。

　　已經出發月餘，按理說現在應當也離北地沒有多遠了。

　　衛雲岚決定讓唐海兄弟，帶人沿着官道往回找找，若是不将人找到，她懸着的這一口氣怕是松不下來。

　　齊诩見狀，不再勸阻，點了點頭跟着說道：“既如此，我也派人與衛姑娘的人手一起。早些将人找到，也好不耽擱過年。”

　　說話間，院外“噼裡啪啦”的聲音再次響起。

　　炮竹聲，夾雜着孩子們歡鬧的聲音，節日氛圍正濃。

　　是啊，過年。

　　再過幾日，就該過年了呢。

　　…

　　北關城中一片歡慶。

　　繁華的京城，卻是蕭肅冷清。

　　尤其是巍峨的宮牆之中，更是沒有半點喜慶的氛圍。

　　才剛死了人，永福宮大門落鎖，滿宮寂靜。

　　與之相隔不遠的瓊華宮裡，樂聲靡靡，卻非慶祝節日，而是與往日相同，妖娆的樂聲中摻雜着絲絲不堪入耳之音。

　　慈甯宮。

　　本該子孫承歡膝下的日子，偌大的宮殿内，桌上擺滿菜肴，可真正坐在桌前的，卻隻有太後一個主子。

　　方才宮人們已經去請過孝明帝和二皇子，那父子倆卻一個也沒有來。

　　顯然并未将她這太後，當作一回事。